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楚卿芫知道秦寐语已经醒了。
等了一会,听她唤他,推门走了进去。
秦寐语已经坐起身,斜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楚卿芫被瞧得心里发毛,面上却是稳如泰山,中规中矩地走到床榻边,很是守礼地没有近前来。
秦寐语仍旧没说话,定定地盯着他瞧。
说实话,不看这张脸,她能分得清眼前这个人和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尽管是同一个人,可她还是能分得清。
那个人,眼神冰冷,克已守礼,对她严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声音都是染着风霜,彻骨的寒意。眼前这人不一样,他的眸底深处有温度,话语间还有温暖。
可面对面的时候,对着这张和那人一模一样的相貌,她还是分不清。
瞧着来人冰清玉洁不容丝毫侵犯,高冷得如同高岭之花一般,秦寐语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道:“你,帮我把外衫穿上。”
见他眸色微诧,她抿唇一笑,“小时候我也帮你穿过啊。”
楚卿芫小时候的事,秦寐语早就忘得七七八八,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月。认真算起来,他照顾她的时候反而多一些。
楚卿芫听她提起小时候的事情,神情稍缓,他默不作声坐到床榻边,拿过衣袍给她穿上。
动作生疏了些,顾及秦寐语的伤,穿得很慢。
秦寐语嗅着忽远忽近的熟悉冷香,心情很好,她眯着眼睛问道:“姓楚的,你衣服熏的什么香?”
这个问题,她一直好奇,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楚卿芫正垂睫给她整理衣襟,正色道:“我没有熏香。”
秦寐语不信,低头在他衣袍上嗅了嗅,又贴近他的脖颈处嗅了嗅,她不敢置信地叹道:“还真的不是熏香!你……”
小时候不香的啊,怎么长着长着人就变香了,又不是花。她一直以为这个味道,是晓风残月居的梅花制成的熏香。
在秦寐语靠近的时候,楚卿芫的手陡然间握紧,长袖一翻,覆住先他一步泄露情绪的手,避开那如同羽毛拂过的细微呼吸,面色如常地答道:“我有心魔,需长期服药。”
秦寐语才不信。
师门这一派最是讲究清心,刚入门的弟子,都是要经过静心打坐,摒除杂念的阶段,把自身先给净化至至净至纯的境地,这个阶段视弟子资质决定时间长短。
楚卿芫天资不凡,郓起道人以为他是那个阿擎师兄转世,对他很是用心,就连那面洗经伐髓的镜子都给他了,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有杂念,竟然还给养成了心魔?
难道是当年的灭门惨祸,他至今耿耿与怀?
当年楚家灭门惨祸,那个小家伙始终没有提及过,像是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殊不知,藏得越深,越不愿触碰,那里的伤恐怕如今还是鲜血淋淋的。还有招魂阵那一遭……
这十数年来,他一个人应该熬得很辛苦。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秦寐语斟酌着语气开口。
她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做什么解语花,她只想知道这些年,他是如何撑住那个锁魂阵。当年尚是稚龄的他,又是如何从祭魂阵救下她……
这一世,她不想再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