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头再次发动车子,这回终于走对了,三公里之外,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空气中还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儿。
他们开着车子,在附近兜起了圈儿,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没办法,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冯老头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说:“下车,咱们走路过去。”
萌萌抱起了圆仔,几个男娃娃背着行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红树林。
这种红树林,应该可以算是深圳的特色了,在海边生长出了一大片。
刚走进去的时候,土地还是硬邦邦的,树木也和外头没多大区别。
慢慢地,那土里的沙子越来越多,就连植物也变得奇怪起来,都是些盘根错节的低矮小树,叶子长得格外茂盛,它们的根须,从土壤里裸.露出来,甚至还能直接从树枝上,长出一把把的须子,深深地扎根在土壤中。
再往后面走,泥土就都是潮湿的了,一脚踩下去,那泥水嘎吱嘎吱响,拼了命地往鞋子里面渗,让人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不光这样,这片红树林还格外闷热,丝毫找不出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
两家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停下来擦汗。
冯老头抹了一把脸,哈着气说:“怪不得刚才那公安,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估计他以为咱们有病。”
冯老太也抱怨:“这鬼地方,哪里可以搭帐篷哟,你瞧圆仔都热蔫巴了。”
确实是这样,像这种又湿又软的红树林,常年都是很闷热很潮湿的,正常人在里头压根待不住,好在他们不是过来旅游的,救人嘛,再难受也得忍着。
“小金,带我们去别的地方。”萌萌不忍心看到爷爷奶奶受罪,赶紧在心中召唤起了小金,她知道有个地方,但她不能说。
不一会儿,小金就在天上出现了,它鸣叫着,示意大伙儿跟着它走。
“好样儿的,小金肯定找到地方了。”冯老太他们都欣喜非凡,连忙顺着小金指引的方向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月牙形的小沙滩,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们就好像口渴的人,忽然找到了泉水,瞬间欢喜起来,快步地朝沙滩上冲过去。
这儿的沙子虽然很粗很硬,可比树林子还是好多了,至少不那么热,还可以吹吹海风。
冯老头支使着说:“大家快点儿,先把帐篷搭起来,再到这周围看看。”
大伙儿齐齐动手,很快就把帐篷搭得有模有样,从泡沫箱中取出了冰块,再把圆仔放进帐篷里面,让它睡觉,其他人就都走向了海边。
看到旁边有一块大石头,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站在石头顶上,手搭着凉棚,朝海的那边眺望。
睿哥儿眼神好,他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忽然点了点头说:“对面就是香港没错了,不知道师父会不会从那边过来。”
两地离得很近,站在这片红树林里,他们很轻易就能看见对岸的土地,也和这边差不多,都长满了绿色,看不见人影儿,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
萌萌很聪明地说:“海岸这么长,万一你师父在别的地方呢?”
这倒是个问题,凌虚子既然选择在半夜,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就是为了躲开仇家,要不就是为了避开军警,毕竟这里是边境,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睿哥儿沉吟了一会儿,转向了自己的好兄弟说:“大哥二哥,你们和我到附近去瞧瞧,把这儿摸清楚一点儿。”
“好,”大娃立刻就答应了,他直接走在前面说:“要不咱们分三路走,这样快一些。”
冯老头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他们说:“带上口哨,有问题就吹口哨,遇见人了也别紧张,按我教你们的去说,小心点儿。”
“知道了爷爷,你不用担心我们。”
大娃他们自小就在海边长大,这片红树林对于他们来说,顶多就是植物的根系,比较难对付一些,至于那些海水呀,水边的小动物什么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男孩子们都走了,冯老头带着家里人返回到营地里,把带来的药品拿出来,一一码放好,又准备起了食物。
为了方便,他们今天带的,都是容易烤熟的肉啊和蔬菜,剩下最多的就是水和面包,够他们应付几顿的了。
趁着这个时间,两个老头子还采了些灌木枝条回来,编织成了临时的支架,把它藏进了一顶单独的帐篷中。
这个帐篷,就是给凌虚子专门预备的,想着他要是伤情很重,就能进去躺一会儿。
做完了这些,他们又到海边去放钓鱼竿,做戏要做全套嘛,万一有人来查,也有说法不是。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个钟头以后,三个男孩子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大娃把T恤脱下来,拧着汗说:“周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除了红树林还是红树林,附近的海也差不多,不知道老道长会在哪里出现。”
睿哥儿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稍稍感觉到好些,他抿着嘴唇说:“夜里小金的眼神比我们好使,让它飞到天上去帮忙看,我师父一出现,咱们就过去接他。”
冯老头望着茫茫的大海,禁不住感慨了一句:“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你师父他没有事儿。”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无聊的白天悄悄过去,没有人发现他们,当然也就没有人来打扰。
他们白天里都在睡觉,到了夜晚,北斗七星像个勺子般照亮了天空,这些躺在帐篷里的人,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起来啦,别打灯,都到外面来。”冯老头的嗓音,在帐篷外面响了起来,大伙儿就陆续钻出了帐篷。
海边的夜里,空气格外清新,甚至还有点儿冷,从海上吹过来呼呼的冷风,让大家伙儿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只有圆仔这个小家伙,一点儿不怕冷。它长着一身厚毛呢,又是刚刚睡醒,正是活泼乱动的时候,趁大伙儿不注意,它就偷摸着从腿边溜出去,撒欢似的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大人们也不去管它,对待动物,他们都是归它野着去,并没有因为圆仔特殊的身份,就对它娇惯。
长期住在农村里的人,视力都很好,纵然冯老太一把年纪了,她看东西,也还是很清晰。
她随着大伙儿来到了海边,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观察起了对岸,越发纳闷地说:“对面也没个灯火,不是说香港很有钱的么?”
冯老头很有见识地回答她:“再有钱也不能瞎浪费,谁大晚上地不睡觉,瞎亮灯火啊?地主家都不能这么阔气。”
冯老太想想也觉得是,就比如说她家好了,尽管已经很有钱了,但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老屋里,到了晚上肯定要灭灯火,没想到香港人也和她一样节俭。
睿哥儿觉得不是这样,他解释说:“冯奶奶,那边应该不是香港的市区,可能和这边一样,也是红树林,那种地方没有人的。”
提起这个,冯老太就有话说了,她很纳闷地讲:“你师父干嘛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真让人看不懂。你说他受伤了吧,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大夫啊,怎么搞成在海上偷渡了?不能从海关进来么?”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睿哥儿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师父他没办.证件,当初不还把我送回来了么?我也没办.证件。所以啊,没证,想回国都不行。”
冯老太还是第一回听说,忍不住啧啧地赞叹:“原来他是偷渡过去的呀,怪不得呢。”
她撇了撇嘴,有些埋汰起来:“凌虚子都一把年纪了,做事情还这么不靠谱,幸亏你当时没有跟他一起去,要不然连你也回不来了。”
冯老太不知道的是,凌虚子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年轻,连他自个儿,都记不清楚自己的岁数了,反正一百大好几十年是有的。
这么大的年纪,还这么年轻,说出去,那不得惊世骇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