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这样,他又似乎在濒临死亡前的回光返照,不知哪里撑起最后一股精神气,脑子里回忆之前一生的过往。
十三岁那一年,严文军从毒匪窝子里救下了他,并不顾众人的反对,将他带到身边。
在美国的那整整一年里,严文军将他关进铁笼子里,他的确像一只被圈养的小狼。
有多少回,严文军手底下的人都走到他面前拔枪,想要杀了他。
“他吸毒太深,戒不掉了……”
“他眼中有仇恨,他无药可救了,留着祸患无穷……”
严文军的手下看着笼子里毒品发作后痛苦得死去活来的江浩洋,几次都想要痛下杀手,可严文军都没有同意。
那整整一年里,严文军不惜劳苦,耐心陪他戒毒,倾心交谈,开解他父母双亡的不安全感,引导他走出全族被灭的童年阴影。
有一回儿,他又一次毒瘾发作,逮着严文军的手便狠狠的咬了下去。
严文军不顾大Boss的身份,不但任由他发泄,还扬手制止他的手下上前干扰。
那一次,他就是那样,像只狠恶的野狼,将严文军咬伤。
而,严文军忍着痛,让他在痛恨、痛苦中缓缓的度过。
也正是那一次之后,江浩洋才第一次对严文军产生了好感。
而后,他也慢慢立誓,听从严文军的话,活下去,重新做人。
最后,他靠自己的决心和毅力,终于克服了毒瘾,并从此脱胎换骨。
从而,他视严文军为恩人。
是他给了他新的生命,此生为牛做马,他只为严文军一人鞍前马后,毫无怨言。
这么多年,严文军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他视他为亲弟弟相待。
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随从,守卫,哪怕是死侍,他都觉得死而无憾!
他半睁半合着眼睛,回神到眼下,嘱咐着,“哥哥,真的是个好人,你要相信他,相信他……”
“浩洋——”吕奇情咬着颤抖的语气,“你别说话了,你也要挺住,我们说过要一起活着出去……”
“我必须要说——”吕奇情没能制止小弟此刻想要表达的太多太多心里话,“他真的很爱你,我哥他——,他好爱你——,你跟他,在一起吧——”
垂死挣扎中,小弟惦记着的,说的最多的就只有严文军。
他最后的遗愿,竟然是希望她跟严文军在一起。
吕奇情的泪又决堤了,“嗯……,我知道,我知道……”
她连连点头,不敢让他操心忧伤。
最后,小弟觉得自己是真的太累,太累了。
他闭上眼睛,叹着气,“你别出声,躲好了,一定,躲好了……”
*
晌午过去许久,太阳西斜,透过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树木洒进来的点点阳光,很柔和。
林子间的枪声戛然而止了,那些蛇虫鼠蚁又要冒出头来作乱了。
知了在枝头“吱吱吱”的响奏个不停。
吕奇情的头顶上,从小弟身体上流淌下来的潮湿似乎也停止了,而他气弱无力的说话声也暂停了好一会儿了……
吕奇情只听着他最后的嘱咐:躲好了,躲好了……
她便是再也没敢出声。
而小弟,他也再没有续上下一句话。
此刻的吕奇情眼前早已一片混沌:不会的,小弟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