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随军牧师瓦尔特,走到安森的身边,安慰道:“准将先生,中国本就是一个黑暗、野蛮的民族,他们的历史也几乎是禁止的。长久的封闭,让他们和野蛮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管是信仰邪恶多神时代的希腊人、埃及人还是中国人,他们都一样。”
“都有一个同样的虚骄讹见,认为自己比一切其他民族都较古老,早就已创造出人类舒适生活所必需的事物,而他们自己所回忆到的历史要一直追溯到世界本身的起源。他们认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就和世界一样古老。”
“他们把自己的经验,作为衡量世界一切事物的标准;用身边的事物,去评判遥远未知的事物。”
“所提,他们有一种野蛮人一样的傲慢。这都是可以预见的,并不值得您如此愤怒。”
这句话其实放在此刻,用在哪个民族身上都一个鸟样。
随军牧师理查德·瓦尔特,是基督徒,所以这话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只能把这种人类封闭时代的通性,加诸于信仰多神教的希腊、埃及以及偶像崇拜的中国。
哪怕是牛顿,心里否定三位一体,却藏着掖着一直到死才算是说出来自己就是否定三位一体的异端。
瓦尔特带着这种“我们已经走向凡人时代、而你们还停留在神灵时代”、“我们已经长大成人、而你们还是蒙昧儿童”的优越感,感叹着中国这边制度的野蛮和无礼。
乔治安森也不无感慨,点头道:“您说得对。他们真的还是一群野蛮人。只有真正的宗教,才能驯服野蛮人身上的野性。”
“中国人身上的这种虚妄骄傲的讹见,真的是让人震惊。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比一切其他民族都古老,早已创造出人类舒适生活所必需的事物。”
“这种骄傲,其实就是一种野蛮。也是今天他们蛮横无礼地对我进行羞辱的原因。”
“他们即便开始学习我们的技术,却依旧带着那种对过去的骄傲,不肯有半分低头。”
瓦尔特大笑道:“准将先生,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您当然看过维柯的《新科学》,人类走过了野蛮的神灵时代、思想萌发的英雄时代,以及现在的凡人时代。野蛮的神灵时代的人,就像是儿童,而中国无疑符合这一论证。”
“儿童的模仿能力强、记忆力强、想象能力强,但是推理能力、理解能力很弱。”
“他们可以模仿、可以记忆、可以想象。但他们无法理解太多的世界的本质。”
“就像是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诗歌。您知道的,中国人很喜欢诗歌,会作诗的人在他们的国度很受欢迎。”
“而诗歌,本就是民族还处在野蛮神灵时代的象征。就像儿童。”
“诗的最高工作就是赋予感觉和情欲与本无感觉的事物。而这恰好正是儿童所擅长的,他们的特点就是可以假装和无生命的事物交谈,仿佛它们就是有生命力的人。有时候,孩子会嘀嘀咕咕地和一些小鸟小猫小狗说话,并用他们幼稚的思想所能理解的世界去沟通,这本质上就是一种诗。”
“中国人喜欢作诗,蒙昧的像个孩子。”
“比如磁石和铁,诗歌不会去考虑磁场,而是会说‘磁石爱铁’,这正是一种儿童的、用他们有限的已知去攀附和解释一切事物。”
“还有他们的文字。”
“汉字甚至算不上一种文字,粗劣且毫无模拟性,中国周边都在用‘神赐的发明’的字母文,而中国却对这‘神赐的发明’置若罔闻”。
“文字有三个阶段,也一一对应着蛮荒的神灵时代、英雄时代、凡人时代。”
“最早的象形文字,是神话文字,是人与野蛮的神灵沟通的祭司符号。中国人居然至今还在用原始时代与神灵沟通的象形文字,旁边就有一大堆开始用字母文的,却带着他们那种‘早已创造出人类舒适生活所必需的事物’的傲慢,拒绝学习。”
“他们将永远停留在孩童时代,永远驻足在蛮荒的神灵时代。闭关自守、黑暗且孤立。”
“中国只有静止的历史。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准将先生请不要放在心上。”
“一个孩童向您发脾气,难道不是太正常了吗?”
“您的孩子,难道小时候就没有哭闹着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吗?或者,其余的邻居家的孩子向您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难道您会因此而生气吗?”
乔治安森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孩子小时候的顽皮“无礼”的模样,嘴角不由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虽然刚才跪下了,但瓦尔特依旧从启蒙时代的胡编中,找到了应有的优越感。
儿子让老子跪下当马骑,难道是值得生气的吗?这样想着,乔治安森的心情渐渐松开,刚才跪下的膝盖处也不再疼痛。
乔治的首字母并不是q,但若音译后用后世的拼音,称之为阿q也不算错。
考虑到东印度公司的态度,也考虑到大顺这边万一与西班牙合作的危险,乔治安森终于无奈一笑,感叹道:“真是一个蒙昧、黑暗且孤立的民族啊。可笑的、野蛮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