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
这间官邸坐落在十二街,离此处绕得数道墙。
黛瓦素墙,绿竹供水,它们只供就近办案所用,因此院子都不大。在前后贵宅豪林的夹击下,它特立独行,仅种一点花木。
卫坤仪走在最前头。
沈青昭感慨:她走得好慢。
来到偏院。
“到了。”卫坤仪抚过木案,好似在试干净。沈青昭很满意,牖外正对白墙梨树。
沈青昭道:“多谢姑娘招待。”
卫坤仪端起一木盘:“穿这个。”沈青昭上前一看,正是件素雅寝衣,细细银线隐入雾绡,无端有一阵清淡的果香。
立即想到二字:有钱!
“近来连日春雨,不曾晒衣,你先换我的。”卫坤仪一顿,忽然改口:“……我没穿过。”
沈青昭笑着道:“哎呀不用不用,姑娘好客气!我早就料到此番绝不是去一趟这般简单,所以已经备好东西了。”
说完,她乐呵地摸到床帘,蓦地一愣。
好像……忘了带衣物来。
“卫姑娘。”
“何事?”
“我方才只顾着跟你回来,把它们都忘在马车上了。”她满腹沮丧。
卫坤仪道:“马车已回国公府。”
“行吧,那先穿你的。”沈青昭去讨木盘子,这衣裳针脚昂贵细腻,几乎一眼相中。
卫坤仪却不递,道:“可喜欢?”
沈青昭道:“什么?”
卫坤仪道:“送你。”
沈青昭下意识推辞:“为什么送我?别……”还没说完,她灵光一闪,自己临时借住,这几日落雨不止,主人纵然有所准备,也抵不住布庄新衣也无法沐晒。
拿来的可不就是没用过的?
沈青昭大感羞愧,缓缓坐到床边:“……真不好意思。”
卫坤仪抬的木盘子降去几寸。
沈青昭道:“借宿有急,我猜这一件寝衣是姑娘买给自己,而非为客人留用?”
“是。”
卫坤仪听罢,放下木盘,却落在她腿上。
“但我送你。”
沈青昭还没反应过来,卫坤仪就离开,她方才的话却好似扎了根还在回响。
乍然清醒,真不该!
她不禁皱眉,怎又坐怀生乱了?竟把一个姑娘的普通示好当撩拨。
沈青昭决定先睡上一觉再说。
她忽后知后觉,这身衣裁得修身,无论手脚都润物细无声地贴合,此乃当下京城小姐们最追捧的时世衣。
一抚,滑腻似酥。
也许是一瞬间的触动,沈青昭竟不自觉愧疚,它其实……本该穿在另一个人身上。
***
一日过去。
京师近乎戒严,城门盘查得更严重了,四处兵胄可见,一副压闷至极的氛围。
众修士抱拳:“卫大人。”
正门外出现一个白衣姑娘,剑鞘寒冽,她在天下素享“独剑”之称,不知为何不入门派选了这里。
江风媚道:“她来了,都醒一醒。”
满堂起身,有一个伏桌睡的门生被摇醒,卫坤仪携人经过,他一个余光所见,万种传闻乍上心头。
那人一个哆嗦:“啊……卫,卫大人。”
她却不理。
北狐厂那几位大人不近人情,铁面无私,这是他们听闻的。
江风媚这时看一眼,“沈姑娘呢?”
沈姑娘?
他们打量四下,沈青昭竟不在此,这可糟了!
“罢了,由她来去。”江风媚的手搭在殷驰野左肩,“这里有一个天眼就够了。”
这时一声打破满堂——
“卫姑娘!”
沈青昭一踏入,众人望去,她叫得亲切,眼底却一如既往没有喜意。这种阳奉阴违的做派,被规矩严苛的望月台所不容。
她却不在意。
从未睡得这般踏实过,师父阔别三年终于即将回来,仿佛生活什么刀子,都变得软绵绵了起来,沈青昭精神抖擞地进来。
小人偶就怀揣在她怀中露头。
“卫姑娘”这一声简直震到旁人。
不是太吵,仅仅只是因那三个字——
卫、姑、娘。
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卫姑娘,卫姑娘。”沈青昭唤道,像蝴蝶一般轻快飞到旁边,浑然不顾几个男子的吃惊。
殷驰野看着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