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自然能听出这两句话的弦外之音。
第一句,程中原拿第一道茶水来比喻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暗指他固然有年轻人的闪光点,但如果以此沾沾自喜、狂妄自大,那么就会和那道茶一样“太冲”,从而为社会所不容。
从措辞来看,他用了“被人倒掉”四个字,警告的意味似乎很浓。
而第二句话就更进一步了。
程中原言下之意,是要他清醒的认识自我,说白了就是知道自己是谁,这样才不会做错事。
所谓的“错事”,就程中原的立场而言,自然是指顾运和程微芸的事了。
如果细品,这句话隐约还有“醒醒,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的嘲讽之意。
顾运听完也是无奈地笑了笑,看来程中原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和程微芸是某种“特殊”的男女关系。
也对,毕竟他亲眼看到女儿领着陌生男子进屋,一时难以抑制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想当初有一世,他某天回家看到心爱的女儿和一个陌生的小子躺在一起,当时那场面也被他整得挺轰轰烈烈、万马奔腾的。
不过顾运觉得,以程中原的智商,只要再帮他分析分析,他应该能回过神来的。
如果真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他这些钱怎么来的就很值得怀疑了。
在程中原的注视下,顾运不慌不忙地捧起茶盏,轻呷一口,顿觉唇齿留香、味有回甘,果然是好茶。
放下茶盏,他说道,“程叔叔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于是我方才也有了个不成熟的小感悟。”
程中原也喝了口茶,然后说道,“呵呵,顾同学可以说出来听听。”
他倒确实有点想听,抛开“夺女之恨”不讲,他觉得这孩子还是有点悟性的。
顾运说道,“茶如人生,确实不假。这普洱在未醒之前,状如土块、味涩发苦,然而醒过之后,才知道它还可以茶色如金、回甘有余。”
顿了顿,看着程中原,他又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在喝茶之前,我们一定要醒它一醒,去掉表面的尘菌、多余而不必要的涩感,这样就知道它本来是什么味道了。”
程中原听完,脸上的笑容渐渐开始有些僵硬。
他自然是听出顾运的意思了。
顾运要他“醒一醒”,不要只相信第一眼看到的事情,这样才能看到真相。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以程中原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当他现在第三次听到顾运表示“他和程微芸没关系”的时候,他感觉这个信息的可信度已经比较高了。
他曾总结过,做了错事但是不断否认的人,一般都处于紧张甚至恐惧的情绪之中,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进行自我保护,所以只能采取撒谎、否认这种最低级的策略。
但是顾运不同。
从始至终他都镇定自若、思路清晰,程中原相信这种人如果真的做了“错事”,采取的策略就不会是再三否认,而是为这件“错事”进行辩护。
换句话说,即便他和程微芸是男女朋友,他也有能力为这段关系辩护。
更重要的是,以他的智商和情商,不可能一再地当着程微芸的面去撒谎、否认这段关系,否则程微芸会失望、会生气,这比被自己骂一顿更糟糕,这点他不可能想不到。
想到这里,程中原又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到程微芸身上,却见宝贝女儿此时托腮凝眸,发呆似的看着顾运。
程微芸长长的睫毛下,双眸一泓秋水倒映着圆月,闪闪发光,玫瑰花般娇艳欲滴的双唇微微张开,微露出皓齿几颗,确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身为父亲,程中原能从这副表情上读到的信息自是比旁人多一些,他发现程微芸竟有些开心,尽管表露的不那么明显。
所以,可见她对顾运对否认这段关系并无异议,也就是说他们目前确实没有超出同学以外的关系。
但是…...
为什么自己还是有种想去厨房间找把刀来的冲动?
宝贝女儿啊,看到同学这么一句一句地怼自己爸爸,你就真这么开心吗?
这才几天啊,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刀呢?!
……
其实程微芸现在倒不是说开心,只是觉得有趣。
顾运这家伙,真的和别的男生不同。
他不但能接住老爸的发难,而且每次都还击地恰到好处,这点别说普通男生,就算是商场上很多高明的生意人都未必能做到。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他分给自己烟抽的一幕,想起了他厚着脸皮跟自己要钱的一幕,想起了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让自己看他吃饭的一幕,还有他跟个变态似的摸猥琐男屁股的一幕。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货从来都不是正常人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