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杨从循像小时那般轻闭双眼,将头颅顽皮得枕在扎克善的双膝之上,任由母亲一边哼唱着歌谣,一边用杨木雕成木梳为自己轻轻梳着头上的牛心发纂。
“……狐狸儿磨着枪尖,蟒蛇儿扛着大刀,战马儿正奋蹄刨地,神龛前跪满勇士们……”
当听到扎克善咿呀唱到狐狸蟒蛇扛枪磨刀一节时,正闭着双眼一脸陶醉地欣赏歌谣的杨从循不禁“噗嗤”一乐。
“原本只当是孩儿打小顽劣不堪,实乃一块朽木难雕琢,这才不肯下力攻读这四书五经,只爱听那些鬼狐神魔斗法的诡秘玄谈,何曾想这毛病居然是娘亲你给四保惯出来的……”
杨从循却待往下吐槽,这脸上早轻轻挨了一记:“掌嘴!四保你长本事了啊,居然敢对着为娘出言不逊?不知方才是哪个厚脸皮的缠着为娘软磨硬泡,非要再听为娘再哼一遍‘哄儿歌’。”
被揭穿老底的杨从循顿时将脸一耷,而后嘬起嘴唇,露出六颗白牙坏笑着耍赖:“四保不管,四保就是要听娘亲唱歌。”
而这一举动果不其然地在扎克善那里换到另一记轻柔而爱怜的耳光:“小赖皮,也不知道害臊!四保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吵着要听儿歌?行,算为娘怕了你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啊!”
说罢,扎克善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再度轻声哼唱起来:“……魔王的军队正在集结,跪在神像前的祭司得到神谕,十位最骁勇的女娲之旸(yang)啊,集结在高大的栗子树下等候出征……”
乍听到母亲口吐‘女娲之旸’四字,饶是自夸博览群书的杨从循也一下子瞪圆了双眼,待愣怔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脱口惊呼:“有神十人,名女娲之肠,处栗广之野?娘,到底是女娲之肠,还是女娲之旸?”
杨从循这副一惊一乍的做派顿时就在扎克善那里换回一顿白眼:“这孩子,什么之肠之旸的!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动不动就在自家亲娘面前卖弄不是?为娘劝你还是省省力气,莫要继续给娘吊书袋了……聿儿你又不是不知,为娘看不懂你们汉人写的那些书!”
故意点着鼻子将杨从循数落一通后,一脸慈祥的扎克善到底还是宠溺这个一别十余载的孩子,当下冲着一脸讨好之色杨从循一撅嘴,用玉琮般的手指在脑门上轻轻叩击起来。
“这首歌谣是小时候博烈婆婆唱给为娘的,为娘记得……对,就是女娲之旸!博烈婆婆说这‘女娲之旸’是她们族中最勇敢威猛的十位伺神侍卫!”
扎克善话音刚落,杨从循顿时攥拳在掌上一击!
这就全对上了!
不是‘女娲之肠’,是‘女娲之旸’!
旸者,阳也,其形左‘日’而右‘易’。
通常来讲,一块容易见到阳光的土地都不可能是什么妖魔邪祟盘踞的鬼蜮之地,多半被天上的神仙宠爱到不行,是块利于人类安居的乐土。
因此,‘旸’除了当‘阳’字使用,更可以指代那些蒙受神灵眷顾的土地人民,也就是天上神灵的眷族后裔。
并非是女娲大神的肠子起了邪性化人作妖,而是女娲大神留在人世的后裔当中,有十位佼佼者的修为日渐高深,已经具备登天成神的资格了。
这样一来,《山海经》当中那句惊悚诡异的‘有神十人,名女娲之肠(旸)’可就顺眼多了。
至于后人胡乱加上去的“女娲人首蛇身,一日七十变”之类的注释都是屁用没有废话。
外表特征再如何变化,关体内器官什么事?根本就没解释肠子能变成人的原理。
简而言之,就是后人在抄写编纂《山海经》时,一不慎眼花抄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