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躲得开这个杨许氏么?
想到这里,杨从循心下立时就一阵释然,冲着许大户深鞠一躬:“谨遵所命,请。”
一刻钟后,许家一处僻静的偏厅,厅内规规矩矩得摆着一套八件雕花桌椅。
除此之外,厅堂内别无其它什物,只在北面那堵山墙前面立着一扇织锦屏风。
只见许大户用手指了指一把高扶靠背雕花大椅,回身冲着杨从循道:“来,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聿儿,不是舅舅要说你,为啥都到家里来了也不提前跟舅舅言语一声?
难不成是嫌弃舅舅管不起外甥几顿饭?”
“小甥岂敢。只是……”
杨从循刚开口说了几个字,许大户就挥手打断道:“行了,事情的原委你母亲都给许某提过了。
不过就是在酒楼坐席饮宴之时,让那转局奉承的女乐唱过一回应景的曲子罢了。
咱又不曾真个去瓦舍里眠花宿柳,就为这等小事革了聿儿你的秀才功名,那易县的李德崧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许大户冲着杨从循一点头:“好了,聿儿你也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这曲阜王县尊那里,你舅舅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赶明儿就让许福拿着我的片子去一趟曲阜县衙,请王县尊给你在孔学里补一个名字,年内略微将这增补贡生该有的程序都走上一遭。
等明年咱就在山东应举,那直隶治下的县学贡生都要和国子监的监生抢举子名额,远不如咱山东的好中。
聿儿你听舅舅的准没错,千万莫要和自己赌这口气,再做这劳什子道士了。”
许大户话音刚落,杨从循就深鞠一礼道:“杨聿深感舅舅大恩。
只是杨聿早在当初上山之时,就已将此等尘世间的功名念想统统都断了。
眼下就算想拾也拾不回来,不如就这样图一个清静自在吧。”
杨从循本以为自己这番推拒之辞会招来舅舅的训斥,却不想许大户闻言只是略一沉吟,便笑着点头道:“聿儿你说的也对。
这读书做官之后,照样也得天天给上司赔笑脸。
这天天站班迎来送往得也很是烦人,不若就在家里守着祖传的产业过活,图一个清静自在也好。”
说罢,许大户又冲着杨从循极有深意得一笑:“聿儿你也莫要责怪你娘。
这‘鸭怪’尚且知道护雏,你娘她有些偏向你那两个弟弟也是人之常情。”
待杨从循躬身施礼,口称“父母为长,做事自有其道理所在,做子女的不敢心中含恨”后,许大户满意得点点头。
“这常读圣贤书的人说出话来就是不一般。
不过聿儿你放心,这件事我已说过你娘了。
既为杨家主妇,就该有一个大家妇的作派。
主事之时不能一碗水端平,如何能服众人之心?
就算这长子不为已出,难道他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么?”
说罢,许大户在喉咙里重重干咳一声:“出来见见儿子吧。
这些年你真是给杨新笃当的好家,连长房儿子都给逼到山上为道!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定会在暗地里说三道四,嫌弃我许家没有家教,连自家养出来的女儿都不懂得调教。”
许大户话音刚落,厅北面的屏风便是一动。
只见杨许氏低着头从屏风后快步走出,径直来到厅中冲着杨从循躬身一福。
“儿啊,这些年甚是对你不住,为娘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