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凰歌敲击桌面的指尖顿住,下意识的点在了萧字上,蹙眉思索。
这人身后,必然牵扯着庞大的关系网。既杀不掉萧景辰,倒不如留着他,也好拔出他身后的利益链条。
还有那一枚乌油弹……
虽是无心的留在了他那里,可现在,倒是给她添了些新的思路。
将无心便有意,这一池水,得更浑浊几分才成。
否则,她还怎么浑水摸鱼?
……
赵凰歌是被吵醒的。
晨钟悠悠,将她从睡梦中拽了出来,她盯着头顶鸦青色的帐子,难得的失神了片刻。
没有梦里烈狱一般的枯骨堆积,没有皇极殿中被困不得出,更没有那烈火焚烧焦黑的栖梧残宫。
眼前的岁月静好,昭示着昨日种种并非梦境,她是真的重生了。
门外脚步声响起,赵凰歌回神敛眸,将眉眼中的戾气压了下去。
下一刻,便见锦绣快步走进来“奴婢伺候您梳洗。”
赵凰歌应声起身,更衣时难得愣怔了一瞬,良久才摆手道“换一套吧。”
这宫衣鲜艳俏丽,自皇兄殡天后,她已有十多年未曾穿过这样独属于娇软女儿家的衣物了。
现下一见,倒十分不习惯。
锦绣应诺,复又为她拿了另外一套。
可一连换了十多套,赵凰歌都不满意,末了,锦绣只能为难的回禀道“公主,您这次带来的衣服,只有这些了。”
且这些都是公主寻常最喜欢的衣服,怎么今儿个就突然都不满意了?
赵凰歌没错过她脸上的诧异与为难,自嘲一笑,到底是随手指了一套“那就这个吧。”
她的心早已苍老的千疮百孔,却忘了,这个年岁的自己,也是个天真尚在的小姑娘呢。
粉色的宫衣娇软俏皮,腰肢处掐的不盈一握,绣花鞋是贡缎暗纹的白色,上面绣了几朵盛开的芙蕖,随着行走时,荷花仿佛也绽放开来,当真是步步生莲。
赵凰歌站在铜镜前,镜中的女子也在回眸望她。
多么娇软可人的姑娘,可惜一双眸子却似是枯井寒潭,满是冷意与幽深。
苍天有眼,让她重回这个年岁,可这一颗心,到底是回不去了。
她在铜镜前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锦绣都有些心中发虚,以为她对这打扮不满意时,方才吩咐道“开膳吧。”
……
吃过早膳,锦绣得了她的吩咐出了寺,赵凰歌则是一路去了小佛堂。
萧景辰没想到她会来。
他是国师,此番随行是为她守命数盘,待生辰当日将她命数昭告皇室,同时为她加冠。
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一项极好的差事。
因为没有一个公主不是天生富贵命,测算出来的命数盘,也都是福泽深厚的星宿。
她们只需要在此斋戒二十一日,待得生辰当日,穿着最隆重的服饰,由国师念着属于她们的命数盘,倾听由“天神”赐予她的富贵与尊荣。
仅此便可。
赵凰歌原本也该如此的,自来严华寺后,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可今日,她却来了。
且还站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
萧景辰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就连行礼的话,也带着拒人千里的淡漠“公主殿下。”
男人双手合十,素白佛衣与他手掌同色,骨节分明,指尖圆润。
再往上看,便是那一张令人见之忘俗的脸。
天神对他,似乎格外的厚待。
予了他一身挺拔身躯,又给了他一副好皮相。
且还有这样一把好嗓音。
赵凰歌恍惚的想,天神这样偏爱他,怎么就在这皮囊里塞了一套赃心烂肺呢?
她近乎直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若是旁人,大抵不是恼了便是羞了,可萧景辰倒像是无知无觉一般,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沉静淡然的模样。
最终,还是赵凰歌将眼神转了开来“冒昧打扰,国师勿怪。”
她嘴里说着打扰的话,脚倒是先迈进了对方的房间。
不请自来。
萧景辰手指掐了一下佛珠,旋即淡声道“公主前来,可有要事?”
赵凰歌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似的,轻笑道“晨起听宫人说,本宫昨日高烧不退,幸得国师前去照看,特来谢你。”
她信口胡言,萧景辰声音依旧是平板无波“公主福泽绵长,并非贫僧之功。”
赵凰歌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站在他的面前,若有所指的笑道“国师太自谦了,昨日、本宫烧的糊涂,连院判都没有法子,若不是你前来,怕是本宫现下还烧着呢。”
她说到这儿,笑了一声,才道“这样的功劳,难道,这还不要谢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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