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韩江见过,是符华转学去沧海市的一个周末,独自去校外郊区的一家面馆去吃喜欢的面条。
“那个时候我们才多大?”识之律者自问自答道:“十六还是十七?”
“转学到了沧海市,不敢去主动认识新的同学,内心认为她们在嘲笑自己,对吗?”
“这段记忆不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忘记的,因为这是我最自卑的时候。”
“哪怕是住在宿舍,不和人谈论,不和人游戏,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最讨厌体育课。”
“呵。”识之律者自嘲的笑了笑:“就是因为害怕出风头,被人关注。”
“虽然后来知道了这些都没什么,但直接证明了你心里的自卑,对吗?”
符华沉默不语,最初离开爸爸去外地上学的她,确实是这样的。
“看来你的心里也清楚,以前的想法都是错误的。”
“伪装进入圣芙蕾雅成为学生之后,功课年纪第一,实战年纪第一,更被说还有女生来表白,这样就不会出风头了吗?”
“同样是转学进入新的学校,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过去就是一个错误?”
识之律者的一番话让符华没有反驳的话语。
最了解自己的人也许不是自己,这个被符华海量记忆侵占之后的灵魂,才是最了解符华的人。
巷子里出现死士,出现一个把衣服扎在腰间的活泼少女。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女孩给我们带来了改变,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第一次真正面对崩坏。”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我早已经明白了,崩坏不是突然出现,它总是在慢慢积攒力量,然后爆发。”
“在这里,我们第一次做出了改变,第一次选择战斗,这就是你一直在心里念叨,但不曾做出的行侠仗义,对吗?”
识之律者继续向前走去,走向那个女孩。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符华摇头不语,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接受融合战士的改造,还不曾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害怕和人接触,跑到看不到其他同学的地方,吃上一碗自己喜欢的面条。”
“这个场景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因为在这里发生了变化。”
这时识之律者看向韩江,她知道符华非常固执,但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来认同她的说法,一起证明过去的自己是错的。
“那个时候选择出手,让我直接面对崩坏,和崩坏相连,同时和那个女孩子成为了朋友,有了改变。”
“会换下土气的制服,穿上女孩子应该穿的衣服,这些改变难道不好吗?”
符华的默认,让识之律者诉说的欲望更加强烈。
“所以说改变是好的,真正的我,不能守着旧条约,活出新的自我。”
说着幻境开始有了变化,死士开始行动。
识之律者没有选择一下湮灭死士,而是一拳一脚打败死士。
战斗中,她感慨道:“现在的我们,根本不把这种程度的威胁放在眼里,这样的杂兵,来多少都不是问题。”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符华在这个幻境里第一次出声。
识之律者重复道:“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不再弱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不用去听任何人的摆布,也说明了固守以前思想的你,是错的。”
说实在的,韩江还是挺喜欢识之律者的想法的。
如果符华也变成这样多好,不在沉闷的像个老头,不再那么稳重。
在符华还是少女的时候,总是把事情藏在心底。
不敢去违抗父亲的意愿,不敢去大大方方的交朋友。
一直到韩江认识她为止,总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
还记得布洛妮娅为了给琪亚娜补课,直接打开了天命核心数据库的隐藏档案时,韩江发现那份档案之后的事。
符华也只是说自己守护神州,让韩江也要尽力。
什么观察第二律者,监视圣芙蕾雅动静的话都没有说。
认识不久,没有信任是一个原因,韩江认为更重要的还是符华习惯了自己承受最大的压力。
识之律者收拾完杂鱼之后,右手再次一挥。
“还记得她吗?”
这次是一个房间,一个披散着红色长发,穿着战斗内甲,和姬子有百分之九十神似的女人。
符华答道:“记得,从未忘记。”
识之律者对韩江介绍道:“这是当初沧海市崩坏爆发,哦,我差点忘了,是上个纪元的沧海市,谁知道这个时代又有一个相同的名字,我很难不去认为,这个城市的名字没有你的影响。”
符华默认了这个事实,神州沧海市的命名有她的参与。
“我那个时候还在上学,某一次放假回家,在沧海市的机场,崩坏爆发了。”
“是上个纪元第三次崩坏爆发,整个城市瞬间毁于一旦。”
说道这里识之律者神情落寞了下来,“我被这个名叫Himeko的女人救了。”
“那场崩坏中,最好的朋友死了,爸爸也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
“她带着我进入了当地的作战部,和崩坏作战,带着我去参加舞会,认识新的朋友,总是照顾着我。”
“所以我看到姬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她也活到这个时代该多好。”
识之律者向符华问道:“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对吗?”
“这是我最近两天梳理记忆的时候再次翻找出来的,如果早点梳理完毕,我也不会和凯文那么轻柔的动手了。”
这个韩江在场,虽然符华和凯文打的昏天黑地,但对于两人来说就是在切磋而已。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识之律者郑重对韩江说道。
“但是她在澳洲支部变成了律者,当时的我想尽办法救她,绞尽脑汁到了她的面前,甚至不惜得罪以前的同事。”
“她也没有攻击我,她还记得我,叫我的名字,对我微笑……”
“她……她还说,让我好好活下去。”说道这里的时候,识之律者的声音开始颤抖,有了一丝哽咽。
符华华表情凝重,眉眼间皱了起来,显然不想再去回忆这段记忆。
识之律者几近咆哮道:“可笑的是,可笑的是梅博士居然命令凯文杀掉她!”
“琪亚娜是第二律者,芽衣是第三律者,温蒂是第四律者。”识之律者一个一个说道:“她们都生活在圣芙蕾雅,甚至为了琪亚娜可以和天命总部开战,决裂。”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愿意听我说话,如果梅博士给我一个机会,队长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可是我们只是工具,我们说的话做不了数,如果上头认为律者无可救药,我们就什么都做不到。”
韩江听够听得出识之律者的愤怒,听得出她声音中的难过以及悔恨、不甘。
即便是精神体的符华也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在怨恨吗?”
“怨谁?”识之律者故作轻松,眼睛看向别处,“梅博士已经死了五万年了,上个世代留下来的人就那么几个,我能怨谁?”
和小孩子发脾气一般,识之律者满嘴说着不恨也不怨,但行动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或许这也是识之律者拉韩江进这个幻境,告诉韩江这些东西的想法。
她在委屈,想要别人安慰。
可偏偏以前的自己是一个打碎了牙都要咽进肚子里的人,不愿去向外界诉说。
要哭,也是一个人躲在卧室,躲在被子底下小声的、默默的流泪。
“我恨的只有我自己,回忆梳理的越多,想起的越多,我对自己的悔恨就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