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立宗说:“俺知道。”
仨人聊得起兴,直到月亮下山,天色也就灰蒙蒙的亮了起来。付永根叫起儿子,并对老者说:“趁着天没大亮,俺们走了,多谢老哥的照顾,后会有期。”
老者叮嘱说:“好好,你们赶快走吧,绕着点儿大道。”
他们出了刘守庙,为了躲避城里的喧嚣和不被当兵的发现,他们奔西偏南的方向走去,并且他们专拣坑坑洼洼的庄稼小道,这样无疑就减缓了行程的速度。
约么走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升上了树梢,刺眼的阳光直射下来,红彤彤的洒在了大地上。周围的环境和远处的树木及村庄已经清晰可见。他们望望身后,偌大的保定城只是隐隐显出一个轮廓了。
付永根和儿子匆匆赶路走得慌忙,原以为离开了保定城就安全了,他们走到一个叫四平庄的地方,不敢进庄,就在远离村庄的一棵大树下停住了脚步。付永根说:“这地方兴许没人来,咱在这儿歇会儿喘口气,喝点儿水再走吧。”
可是,他们刚刚坐下,忽然从一旁的道沟儿里窜出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大兵来,他们一见吓得掉头就跑,就听身后有人喝喊:“站住!站住!不然就开枪了!”
付永根心说:这下可坏了,怕什么来什么,千万不能让他们把儿子抓了去。他一边跑一边催促着儿子说:“立宗,你腿脚好跑快,不要管我了,你赶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他们不顾后面喊叫,硬着头皮一直往东南方向跑了下去,可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啪啪啪”几声枪响,又听有不少人乱哄哄嚷着:“站住!你们再跑就打死你们!”
这下把他们给镇住了,付立宗站住脚步,他转过身来冲着那些当兵地喊道:“别开枪!俺们不跑了!”
不一会儿,十几个当兵的追了上来,一下子把他们围在了当中,并且一个个用枪指着他们,其中一个拿着大肚盒子枪的人,看样子是个当官儿的,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他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们一番,用枪口顶了顶大沿儿帽,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妈的,你俩这个鳖……鳖……鳖……犊子,跑啥?咋不……不跑了?妈拉个巴……巴……巴子滴!”
这当官的是个结巴,一开始,付永根没听出他在说什么,后来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在“叽里呱啦”骂大街呢。付永根问:“哎,你这个当官的怎么骂人呢?俺怎么了?”
那结巴官走到付永根面前说:“我……他妈…骂人,还……还打……打人呢……我!”他一边骂着伸手朝付永根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这下付立宗急了,他把身上的褡裢和东西一扔,举起拳头直奔那个结巴官砸去,却被那些当兵的横架拦住。他一边上前窜达一边指着那个当官的说:“俺告诉你,你敢打俺爹,早晚俺把你的手指头全部剁下来!”
“嘿,这……这小子嗨,还他……妈挺横。”结巴官用枪指画着说:“快,把……把…把这个……小兔崽……子……子……子……带走!”
付永根一见大事不好,他扑上前去朝那个当官的作揖说:“长官,俺求你手下留情啊,小孩子家不懂事,求你放过他吧,俺给你跪下了。”
“滚……滚一边儿去!抓人……当……当……当兵,这……是上峰的……命……命令,谁敢不从,枪……毙……毙!”真他妈费劲,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句话。
付永根知道,咱一个穷老百姓怎能惹得起这些个当兵的呢?他无奈地央求说:“俺跟俺儿子说句话成不?”
结巴官翻了翻眼皮说:“可……可以,快点儿!”
付永根拉住儿子的手说:“儿子,咱这是命啊,老天爷这是不想让咱们活呀,你姐还没找着呢,你又被抓走了,俺回家去可怎么想你娘交代呀?你娘她活不了了呀。”
付永根这个铁铮铮的汉子,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付立宗说:“爹,你别怕,回去告诉俺娘,俺正想当兵呢,俺会回来看你们的。”
付永根说:“儿子,你还小,遇事要多长个心眼儿,有机会常给家里捎个信儿来,啊?”
“俺记住了。”付立宗望着父亲说:“爹,要不你先回家吧,找姐姐的事等以后再说吧,大老远的你一个人俺实在不放心,俺娘也不知道咱俩是死是活,她肯定惦记,回去后好好看好俺弟弟们。”
“得……了得了,还有完……没……没完?快……快……快走!”结巴官不耐烦了,他用枪指画着对那些手下兵催促说:“去,把……把他给我……我……我带走!”
听到命令,立马过来几个兵吆喝着:“走!走!走!”
有两个还用枪顶着付永根的腰,另外过来一个年龄稍微大点儿把那俩个人的枪推开,和气地对付永根说:“大叔回去吧,我也是被抓来当兵的,已经有好几年了,没办法呀,这两块大洋你拿着做个盘缠,走吧。”
付永根擦了擦眼泪叮嘱儿子说:“孩子,记住爹的话,不管走到哪儿,不管你以后当不当官儿,咱都不许欺负咱老百姓啊!”
付立宗使劲点点头说:“爹,俺一定记住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