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缭绕,钟声嗡鸣。
京郊玉清观中,十六岁的卫婉宁正虔诚跪拜。
每年生母冥诞,她都会来此焚香祈祷,或许是神明怜她上一世悲惨,竟教她重生在这观中。
见她肃穆虔诚,丫鬟雪梅不敢上前打扰,待她磕完了头起身,才上前道,“姑娘今日该回府了,车夫方才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山门外候着。”
回府?
她微怔。
不错,她来玉清观已经四日,母亲的冥诞也过了,是该回城中的镇国公府了。
可上辈子,她却正是在回去的路上遇见某人的。
“今日只怕要下雨,我还想与道长再说些话,叫车夫先回,我明日再走。”她神色如常的吩咐道,“山路难行,叫他记着明日出发前仔细检查好车。”
“下雨?”
雪梅瞧了瞧窗外,见天确实有些阴沉,便点头应下,到山门外传话去了。
这玉清观是女道观,平素只接待女香客,车夫只能等在外头。
车夫虽有些意外,却也只能掉头回了城,主仆俩便继续留在观中,
待吃过斋饭,果然下起了雨。
初春的雨,不大却绵密,卫婉宁坐在廊下观雨,见山野皆泛着黄嫩的绿色,隐没在朦胧雨雾之中。
天边,乌云一重压着一重,叫天色阴沉的犹如傍晚。
雪梅在旁煮茶,看了看天色,略有些担忧道,“看这雨势,不知明日能不能停。”
卫婉宁却只笑了笑道,“无妨,明日该回就回。”
——上辈子的今日,她由玉清观回府,半路下雨,偏偏马车又坏了,一筹莫展之时,六皇子朱光深恰好路过。
得知她的身份后,对方立时将车驾让给了她,自己却穿了侍卫的油衣在车外骑马,一路将她护送回了镇国公府。
彼时她甚少接触外男,尤其对方是以“文雅温良”著称的安王,与家中习武的父兄截然不同,冷不丁欠下这等人情,叫她不由的将对方放在了心上。
后来又有机缘巧合下几次相遇,愈发加深了对他的好感,尽管长辈们都不甚赞同,但她还是执意嫁了他,成了安王妃,后来又当上了皇后。
这一场婚姻,上辈子她已经尝透味道,不想再试了。
所以她要避过今日,只要今日不与朱光深相遇,哪日回家都是一样的。
~~
雨势越来越大,安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山路上停了许久。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夫终于忍不住提醒车中人,“王爷,雨势如此大,等会儿天黑,只怕路会更加难走。”
车厢内,安王朱光深皱起了眉。
有哪里不对吗?
上辈子便是在此路遇见她的,今日却不知什么缘故,他已经在此等了大半天的光景,却还未见卫家马车路过?
想了想,他索性撩帘吩咐随行的侍卫,“去玉清观打探一下。”
侍卫应声前去,不久,回来禀报道,“王爷,据说因为下雨,卫大姑娘要明日再回。”
朱光深了然,发话道,“那明日再来。”
上辈子确实叫她受了委屈,今次再等一日又有何妨?
车夫应是,立刻调转马头,回了城中的王府。
~~
果然,待到第二日,雨仍未停。
不过相较昨日,已经明显转小,天也跟着凉了不少。
雪梅早起收拾好箱笼,出门去看车夫是否已到,不一会儿又返回,对她道,“姑娘,大公子来接您了。”
大哥?
她惊喜起来,忙提裙跑了出去。
卫俊鸿正立在山门外,十八岁的少年郎君,面若冠玉,英气逼人。
卫婉宁远远看见大哥的身影,竟然不住要热泪盈眶。
兄妹俩生母韩氏早逝,幼年时,父亲卫崮又大多在边关戍边,他们大多数时间都相依在府中祖母身边长大,感情亲厚自不必说。只是上辈子在卫婉宁嫁后不久,大哥便随父出征,不幸牺牲于战场。
这辈子,她醒来就在玉清观中,此时能再见到大哥鲜活的站在面前,心间激动可想而知。
卫俊鸿却好笑又意外,“才几日没见,就想我想哭了?”
卫婉宁擦了擦泪,笑道,“前晚做了场梦,梦见大哥离开我了,叫我不知有多伤心。”
“做梦而已,”
卫俊鸿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笑道,“难得我今日有空来接你,回家吧。”
卫婉宁嗯了一声,回身去向道长道了别。
车轮转动,雨雾之中,玉清观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卫俊鸿与长随长青骑马护在马车两旁,卫婉宁又忍不住撩帘看了看大哥,直觉得安心。她既然重来,定要努力改变上辈子的悲剧,决不能再叫大哥早早牺牲。
没走几步,却听长青禀报道,“公子,前面有山石滚落,路被堵住了。”
堵路?
兄妹俩都有些意外。
不过连着两日下雨,山石松动,倒也是常见之事,卫俊鸿想起西边还另一条路,便发话叫车马调头。
而与此同时,安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山路上。
“王爷,前方有山石滚落,马车恐怕过不去。”前方探路的侍卫在车前禀报道。
朱光深眉间一凝,想了想,立时撩帘吩咐道,“下山,择另一条路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