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拿来检查一下!”
“不吃饭了吗?”穆珍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
“吃,边吃边看!”
穆珍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试卷递给了老穆。
老穆坐起来,接过试卷并下床坐到了靠窗的桌前,凑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审阅起来。秀花将端进来的面条放在老穆一旁,端着饭碗,眼神却没有离开眼前的试卷。穆珍没有动,垂手而立在老穆的另一侧,眼睛注视着老穆按在试卷上的大拇指,跟着他滑动的红笔尖在移动。
“全部正确!”老穆看到最后一道题,轻轻说了最近常说的四个字。
站在一旁的穆珍心里又落下了一块石头。接着去外间端起案板上的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三夏麦收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几天来,老穆忙完地里的农活,回到家便是忙于给儿子批阅试卷。即便是在地里,心思从没有离开儿子的学习,对于课本上的知识真的是做到了疏而不漏,唯恐有一点闪失,而失去了这次机会。
儿子这几天也很争气,每次都做得让老穆十分满意,也为老穆的悬着的心里注入了底气。
“今天已经是8号了,明天我就要带珍儿去考试,我提前回家去看看珍儿的学习。”站在地头上的老穆对正在捆麦的秀花说道,还没等秀花做出回应,便头也不回地向村里走去。秀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珍儿!珍儿!”刚踏时大门的老穆连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答,老穆心里有点吃紧,“这孩子哪里去了?”房门开着,当老穆站在房门时,惊了一下,儿子正趴在桌上沉睡着,“珍儿!”老穆有点生气,提高嗓门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应答。
老穆急忙走近儿子,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立即缩了回来,“坏了,儿子高烧昏迷。”他顾不上多想,抱起儿子就往村里的诊所跑去。
虽说大家称为诊所,实则是当年村里人称“老李头”的赤脚医生李大奎的小药箱,后来增加了个药柜与工作台,于是便成了现在的诊所。站在诊所外的老李头看到老穆慌张的样子,急忙推开门将老穆迎进诊室,顺势摸了一下穆珍的额头,“先量一下体温。”边说边从磁缸中取出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了老穆,此时的老穆看着脸蛋烧得红如火炭的儿子,几乎要哭出来,他轻轻掀起儿子的胳膊肘,将体温计夹在了儿子的右腋下。
“39度5,我这里只能打个小针,你得抓紧到公社卫生院去打吊瓶!”老李头说着对着院里的女儿喊道,“小妮,咱家的地排车在哪里?赶紧准备,让你二叔将他儿子送医院!”
“在地里呢!”院里的小妮回应道。
“快去拉来,现在就去!”老李头有点着急地喊道。
“顺便叫上你大婶子!”老穆嘱托道。
在诊所坐着等车的老穆,心里如同着火一般,“这时候病倒了,简直是……”老穆不敢往下想,“现在是救人要紧!”
虽然仅有十多分钟就听到了路上秀花的说话声,然这对于老穆来说好像是等了一个时辰,他抱着儿子急冲冲地跨出诊所门,对还没有站稳的秀花嚷道:“快去家里取床被子来!”
“别去了,先抱我这里的吧!”老李头说着,先递过一床草席,然后抱着一床被子连同草席铺在了地排车上。
老穆让秀花坐在车上,用棉被裹着,抱紧儿子,自己拉起地排车,急速地向前冲去。那一路小跑,引来路旁不少正在忙农活人们诧异的眼神,老穆顾不上;被那偶尔因颠簸引来秀花“慢点”的提醒,老穆顾不上;对于路上一些认识人的招呼,老穆实在是顾不上答话。
离小王庄最近的公社卫生院仅三里多路,老穆将车停下来时,已是满头大汗,当儿子挂上吊瓶时,他这才发现自己腿有点发软,瘫坐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愿动。他头脑里清晰地反映出大夫说过的“没有大事,发现得及时,只是感冒发烧,打打针就好了!发现晚了,容易烧出其他后遗症,就麻烦了!”
吊瓶打完后,已是掌灯时分,穆珍的烧已退去,大夫吩咐:“回家注意休息,多喝开水,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无什么大碍!”老穆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芒种过后的午后,太阳已透出火苗般的热量,炙烤着大地。儿子准备好考试用具,老穆除了带上在学校住晚上用的铺盖外,还专门为儿子找了顶草帽戴上,然后推出那台老式“泰山”自行车,带着儿子向县城骑去。
小王庄离县城六十多里地,正常骑车要两个多小时,路上老穆怕儿子受不了累,骑上二十来里地,就在路边卖茶的地方停下来,买上两碗水喝,一路上停了三次,到县城时太阳已滑落至屋顶,老穆带儿子先找到学校考试安排的住处,说是住处,其实就是高中学生的宿舍,全是上下两层的双人床铺,每个房间有十余个床,可以住进三十人左右,按照公社分别标示住的房间,老穆找到为自己公社安排的宿舍,房间里已经住进十几个考生,再加上来陪考的家长,总共也有三十来人,大家来自同一公社,免不了有认识的聚在一起,低声聊着天,有认识老穆的,对着刚进门的老穆摆了摆手,以示招呼。老穆也相应地回应一下,然后挑了一张靠近墙的下铺,将自己带的铺盖简单地铺在上面,儿子来时当座垫的小褥子,再加上一条已经褪色的紫色厚毛毯,简单地收拾好后,老穆长出了一口气,“你在这里好好躺一会,我去给你打点水来吃药!”老穆轻轻地对儿子说,“嗯!”儿子答应着,然后拿上带来的搪瓷缸走出了宿舍,等老穆端着热水回来,宿舍里床位基本上铺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