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雨贵如油,可王猛子觉得,这不过是那些读了一肚子书的富家老爷闲来没事,在床榻上胡乱念叨出来的东西。
作为牛黄村数一数二的懒汉,最好一年四季都像冬天那样,冬藏冬藏,天天藏在家里就蛮好,那些读书人怎么就不说说春藏,夏藏,秋藏呢。
自己那婆娘冬日的冷劲还没过呢,就算着立春的日子,好拖歹拖,总算拖到了清明时节,今儿这一大早,那婆娘不知发什么疯,硬是把自己撵起来,说好去翻翻田地了。
虽然自己也和她据理力争,不过那婆娘一夹双腿拿晚上那活说事,王猛子便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嘛。
王猛子扛着个锈迹斑斑的锄头,拖着破衣而出的宰相肚。从村道上慢慢往田间挪,挪了半天,还是没出村口。
冷不丁被前来盯梢的媳妇看到,遥遥地站在村口破口大骂,王猛子也习惯了,晃了晃锄头,稍微走快了两步,头也没回。
正在村道上走着,有人遥遥迎面走来,那人一身白灰色长衫,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身材高大,十分挺拔,手里捧着两坛酒,不知为何王猛子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当与那人擦肩而过后,他也便不再多想,只想着白天自己干完活,晚上定叫家里那肥婆娘干那活也多出力才行。
……
牛黄村背靠春山,前依骡子河,也算是沧州境内风水顶好的村落了,可牛黄村人口却不多,只因离秀春、凌越两县较近,有点家底的人都去了县里,只留下许多空荡荡的祖宅和一些念旧的老人,当然也有一些人出于各种理由更愿意留在这山清水秀之地。
比如当年的李凤林。
此时的春山山坡,一处坐北望南之地,刚好可以看到底下村落全貌。
梁天支坐在一处石料不甚讲究的坟堆前,自顾自饮着一坛酒,另一坛,便搁在碑前,那有些笔迹工整的三个字“李凤林”
梁天支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白玉兰,放在紧挨着此坟的另一处年岁更久的坟地旁。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
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怪我,可常春他,吉人自有天相,找不到反而是好事,只怪我狠不下心,自己的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过她到底只是个孩子,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在给女儿找借口。又或者是我对她母亲的愧疚,当年我……唉……后来她走了,我才发现自己心里,到是愧疚更多一点,世间若有不义事,我梁天支尚可一剑去,简单,直接,可真要落在自己身上,儿女情长终究是长啊。”
不知念叨与谁听的天楚剑仙仰头饮酒,却不醉。
他起身,便欲离开,眼角一撇顿时心生激荡,两处坟墓,一坟稍新一坟稍旧,两边杂草俱是整整齐齐,仿佛被利刃所削。
梁天支突然心中一松,大笑着缓步下山。
……
离牛黄村四五里的村道上,长青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会天倒是放晴了,到了凉州渡口,他便与许珊珊两人分开,许珊珊等人不亏是凉州甲字级的士族大户,一上岸便有修为不俗的家仆接应,那些家仆也都骑着高头大马,看着他这个穷小子的眼神十分不善,特别是许珊珊走近长青,一口一个长青公子的时候。
至于那个陈欣一直精神恍惚,许珊珊说她会在长辈面前解释前因后果,让他不必担心,慕容虽是军武世家,可她许家也是不惧的。
长青对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还不是很熟悉,告辞后便一路回到了沧州,他自然不会再回梁家剑府,有些事有些人,有缘自会再见,他回到牛黄村,拜了拜老爹和老娘,自己弄成现在这幅样子,不知爹娘如何做想,而且他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气机消逝的极快,如今他已经跌至黄字二品境,虽然靠着远超常人的诡异体质,生死相搏一般的玄字境都未必是他对手。
……
夹州的百姓知道那青云山上有神仙,那些青云道人都是有大能耐的。
这天有一道青色身影落在青云山脚下云枫县的那棵百年桂树上,一孩童抬头仿佛看到一名青衫神仙姐姐,再一揉眼睛,哪还有神仙姐姐。
玉州境内,无名矮山上有樵夫看到青衫身影在树梢间飘荡,一瞬间已不知去向,下山后,他煞有其事地自称看到了山精鬼魅。
河州境内,那青衫女子踏江如飞虹,最终落在那“万古”的万字峭壁顶上,略微停顿,皱了皱眉。
抬首望着南边继续寻那一抹阴煞之气而去。
一路上见山拜山,见水渡水,飘逸如仙。
……
长青不知道有人一路追寻他而来,这种若有若无的天机除非是有大机缘的两教圣人,否则谁能看清天地气运走向,从而抓住那一丝有违天道之物呢。
长青此时已经到了卫州,卫州素来有南诏西南门户之称,卫州西北有雄甲天下的卧龙城,城外有军镇堡垒百余座,共同组成南诏西北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