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的名头平时还是很能够唬人的，这个时候在老百姓的心里却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效力。任凭他说干了舌头，半个小时过去，也只是动员了两户人家答应什么都不带跟着车子搬到学校里面去住一晚上。疾风骤雨中，村子里面的道路变很难走，从一户人家出来的时候，赵建辉才猛然发现，地上的雨水已经没到了他的脚踝处。“刘明，这么干不管用啊，你打电话联系钟市长，问问他在什么地方。”赵建辉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空，这个时候，就算是从凤城市调动武警恐怕都来不及了，能够指望得上的，也就只有凤山县的人了。刘明在打电话，风雨中突然传来钟小飞的大嗓门：“杨书记，你那边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有赶过来？混蛋，什么他妈的破理由，我来的时候不是说镇里的干部一律在办公楼待命的么，谁同意他们回家等着的？…你说我吼什么吼啊？赵书记和钟市长都在这里呢，有什么话你过来了给他们解释吧，老子还要帮着老百姓拿东西呢，没时间和你闲磕牙……”赵建辉隐约听到“这家伙骂人，眉毛一皱正慢慢的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和他对话的居然还是什么杨书记，他不由的摇了摇头，站在他的面前，一直等到他打完了电话之后才问道：“对方是谁？”现在对面基本上都不见五指，收了电话，钟小飞正想扭头走进身后的一户人家呢，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设个黑影是谁。赶紧说道：“是赵书记啊，刚才那个人是真理的杨贵友书记，我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说了让大家都不要下班回家的，可是他个王八蛋偏偏就让大家回家等着去。现在需要人的时候他组织不起人来了，到现在带着十几个人才走到半路上，这还是因为听说您在这里的原因，要不然的话，我估计他都钻被窝里睡觉了……”“你的胆子不小啊，居然敢骂你们镇里的一把手？”说这个话的时候，赵建辉的语气里面没有一点表情，钟小飞也听不出来赵书记是不是愤怒，可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老钟是军人出身，早就看不惯那帮王八蛋的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摆书记的臭架子？惹急了老子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啊，对不起啊赵书记，我这人就这个熊脾气，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到底，我承认，您刚过来的时候，因为我刚和县里的梁书记通了电话要车他不肯给，我使了小性子想甩手不干了，可是现在这雨分明真有越下越大的样子，您就是撤了我的职我现在也不会离开的……”赵建辉淡淡的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打算撤了你，好好的干你的工作去，你也看出来了，这雨肯定小不了，一定要把乡亲们抖动远处去，这个工作不容易，我也是知道的，尽力而为吧……”“是，赵书记，我明白的。”钟小飞说着，一头抢进了身后的门洞里面，扯着大嗓门子又叫了起来：“老张头，我不是给你说了吗，省里的赵书记都来了，这事儿难道说还能是假的？你赶紧的，把你那破烂儿都扔了，先保命要紧……”紧跟着，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说道：“你说得轻巧，就算保住了命，明天我吃什么？不拿上这些东西，就算是不被大水淹死也是饿死，指望你们还能给老百姓倒贴粮食？……”这个话听的赵建辉心头一酸，从什么时候起，和政府鱼水一家的老百姓，不再信任政府干部了呢？“赵书记，是赵书记么？梁道光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这里……”因为看不清面目，钟晓忠跑过来，先证实了一下面前站着的人是不是赵建辉，然后才开始汇报说道。“很好，你催促这点儿，让他们加快速度……”听他说凤山县的人马上就能过来，赵建辉心里略略的放下了一点儿。半个小时之后，凤仙镇的杨书记终于带着二十多个人，两辆卡车先赶了过来。这个时候风小了，雨水却更大了起来。站在街上，谁都已经到了赵建辉的小腿肚子。这个时候自然不是训人的时候，杨书记一来，就被赵建辉安排去救人，老百姓实在不愿意走的，就算是架也的架到车上去。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凤山县县委书记梁道光才总算是露面了，站到赵建辉的面前的时候，他还一身的酒气。不过，他总算是带来了十几台车子，二三十口子人，有他们的加入，老百姓转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过，这个时候的风几乎已经完全停止了，雨水却好像是天河开了一道口子一样，可着劲儿的往下倒，这个时候，如果把一个脸盆从窗户里面伸出来在缩回去，马上就能接一满盆的水。感觉到地上的积水已经到了自己的大腿根部，赵建辉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还有十几户居民没有搬迁出去呢，车子送人过去毕竟需要时间，只怕返回来的时候，连村子里面都开不进来了。“钟书记，赶紧的招呼人，先把屋里的人叫到外面来，上村子外面那个小山坡上去等着……”不能在等车子回来了，这眼看着村子都快成鱼塘了，等车子回来只怕雨水都应漫上房顶了。村子最北面一户人家连个院墙都没有，房间里面半截蜡烛发出朦胧的昏黄，靠墙角的一张床上着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妇女，屋顶正在四处漏水。床尾一个小女孩站在凳子上面，双手端着塑料盆，正在接那些从房顶上滴落的雨水，一些家具什么的都已经在水里面飘起来了，小女孩却一脸的镇定，看到有人进来，只是转了转脸，却什么都没有说。床上的妇人挣扎的半坐起来，大声的咳嗽了两声：“你们是乡里的干部吧？求求你们，一定要把我孙女救出去……咳咳，我老婆子死就死了，她还年轻……咳咳……孩子的爹妈都出去打工了，这个时候肯定是回不来了，求求你们一定要把我孙女带出去啊，把孩子交到他爹手里……”“奶奶，你不走我也不走，没事儿的，你还病着，不要说这么多话了……”小女孩看到奶奶大声的咳嗽，赶紧的劝慰着奶奶。赵建辉扫了一圈屋子内，就算是这房子地势高一点儿，可是雨水也已经快和床板平了。屋子里面鞋子衣服水桶面缸什么的都在水里漂着打转转，房顶上至少五六处在漏雨。昏暗的烛光下，小女孩双手举着脸盘一脸镇静的接着雨水，她要是挪开身子的话，雨水就会滴落在奶奶的被子上了。“刘明，你抱着这个小孩子，我把病人背出去……”赵建辉交代一句，就要过去背床上的那个老妇人、刘明却抢先抢了过去：“书记，我背这个老人家，你抱着孩子。”说着一哈腰，背起了老太太就往外走。赵建辉笑了笑，这小子现在也蛮像那么一回事儿了。他伸出手去，拉着那小女孩说道：“乖孩子，不要拍啊，叔叔送你出去……”小女孩挣扎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叔叔，我自己能走。”这孩子懂事的让赵建辉心疼，眼圈一热的赵建辉赶紧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孩子，你可不知道外面的水已经很深了，你自己一个人走不出去的，还是让叔叔抱你出去吧……”赵建辉抱着孩子正要出门，却听到已经走出去的刘明好像是大喊了一声什么，正个房间突然发出一阵嘎吧嘎吧痛苦的扭曲声，赵建辉心里一动，抱着小女孩就往外冲，整个房子就在他跨出房门的这一刻猛然散开，随着一个浪头冲过来，赵建辉抱着小女孩就和房子一起不见了踪影……谁也料想不到，山洪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奔雷一般的冲了过来，这户人家的房子正好就在洪流经过的地方，只是一个浪头，原本就七漏风八漏雨的房子就墙倒屋塌，梁头椽条裹着赵建辉和那小女孩，顺着峰头冲了出去。先走了几步，耳听着身后的洪峰发出怒吼，转头喊了一声赵建辉，赶紧就顺着大街往东走了十几步，在回身，就看到了房子倒塌的那一幕，一股咆哮的浪头就在他的眼前冲了过去。“赵书记，赵书记……”刘明大叫了一声，，但是，暴雨中只有洪水咆哮的轰鸣，哪里还有赵建辉的回音？顺着洪流看过去，这股洪流一路向南，刚才还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房子瞬间就没有了。北面，大股的山洪沿着洪峰开出的“道路”宣泄而至，让刘明很是本能的背着老妇人继续往东跑……要是再留在原地，连自己这两个人也得被洪峰卷走了。“孩子，我的孙女……”背上的老太太扭着头，还在大声的喊叫着，但是她的声音和洪峰的声音比起来，简直算得上是细若无声，根本就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