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一颗冲力十足的铅弹击中了穆护萨的盾牌,即便他有防备,巨大的撞击也让他身子趔歪,向后退。而他,只有一步便要迈上壕沟了。
手臂传来的剧痛令穆护萨发出了惨叫,又一颗铅弹射来,再次撞击在盾牌上。穆护萨再也稳不住身形,打着转掉下了壕沟。
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目光,穆护萨在跌落的瞬间再次看到了那个探头射击的敌人……
剧烈的疼痛打断了穆护萨的思维,他长声惨叫着,却只有手脚能动。两根枪杆粗细的尖利木桩扎穿了他的身体,身体的重量还使他在不断地下沉。
穆护萨用极度恐惧和绝望的目光望着在左腹部越来越长的染血尖刺,仰脸再闪发出了非人的惨嚎。
天空是蓝的,飘着的是烟雾,还是白云?随着鲜血的涌出,穆护萨的声音越来越低,神志越来越模糊。又一个甲兵从上面掉下,给他带来了永久的黑暗。
伤亡在不断增加,越接近明军的阵地,火枪火炮的威力就越大。不仅重火枪无坚不摧,轻火枪也能给甲兵带来伤害。
努尔哈赤听着探骑的不断回报,好几次要下令停攻,但还是决定再坚持。
原因很简单,伤亡的代价不是没有效果,明军在不断后退,攻到城下是有希望的。
范文程也处在紧张和矛盾之中,汗珠沁出毛孔,顺着脸在慢慢流淌。每次探骑回报,他的嘴唇都在剧烈抖动,眼中闪过不安和惶恐。
努尔哈赤的脾气火暴,有时还会失去理智,万一牵怒于他?后果严重,范文程不敢想象。
“报汗王,我军已夺取敌人第一道工事。”探骑再次飞马回报,刚说完好消息,就又报上了噩耗,“参领达穆布,佐领卓纳、拜桑武阵亡。”
后金军分八旗,旗主为固山额真,下辖五参领(后改为甲喇,正三品),已属高级军官。
努尔哈赤脸上的肉跳了两下,挥手沉声道:“再探。”
在强持的镇静之下,身旁的人能够听出努尔哈赤的声音有点颤抖。自起兵叛明后,一次作战阵亡这么多的将领,可是头一回。
痛惜、愤怒,又有些无奈、无力,这就是努尔哈赤现在的心情。
当努尔哈赤的目光转向佟养性时,佟养性立刻躬身请命,“汗王,请派末将率汉兵出动,用火炮助阵攻城。”
“去吧!”努尔哈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话的语气也稍微缓和。
依据明军火炮的威力和射程,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凭着这些老旧火炮靠前轰击,可以说是相当危险而艰巨的任务。
佟养性能够主动请缨,这份勇敢,还是让老奴颇为心慰。
接到命令,佟养性纵马离开。时间不大,便率领着汉兵推着火炮,向宁远城下开进。
此时,宁远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轰鸣,火炮火枪猛烈开火,对进攻的敌人进行迎头痛击。
努尔哈赤皱紧了眉头,但随即又慢慢松缓。他猜测这是火力掩护,使城外的明军能够顺利退进城内。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明军放弃了城外阵地,没给建奴以近身肉搏的机会,全部撤进了城池。
但撤退不意味着失利,更不意味着危险;对建奴来说,也不是胜利的曙光,反倒是更残酷血腥的噩梦的开始。
…………………分隔线………………………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如同晴天响雷,在闪耀的火光中,一团团黑烟升腾。
“吁!”萨哈廉口中轻唤着,伸手抚着马头,安抚着躁动不安的战马。
战马的蹄子刨着地,喷着粗气,很快安定下来。但萨哈廉的心情却难以平静,甚至比战马还要焦躁。
按照努尔哈赤的布置,代善率正红、镶红二旗,并蒙、汉附庸兵数千,进驻复州,兵压旅大明军。
而所谓的兵压,就是威慑,让明军不能趁后金主力出动而趁虚深入辽南。
所以,代善将主力驻扎新金,前锋则由儿子萨哈廉率领,前出至石河驿。
这是比较稳妥的布置,既威慑旅大明军,又能顾及到明军在东部沿海的登陆袭扰。
代善以为明军多半会利用水师之利而登陆袭扰,却没料到旅大明军竟敢于正面出击,先占金州,然后又攻打石河驿。
萨哈廉感到很意外,但他知道己军擅野战,守城却是弱项。所以,得到探骑报告后,他便率军出城,迎战明军。
按照萨哈廉的意思,明军防御是挺厉害,可野战不会是铁骑的对手。
但事实上却让萨哈廉很是郁闷。明军沿着官道慢慢逼近,以车炮为先,步步为营,且战且守,在几次接触战中接连小胜,逼得萨哈廉所部不断后退。
几次小失利本来不算什么,可萨哈廉却看出明军兵力甚多,大众集前,难以抵挡。
在历史上,明军最少两次使用过这种战术。虽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但在开始,却都获得小胜。
一次是大凌河之战的张春率军援锦州,初战获胜,却被后金军的仿制红夷大炮所击败;
另一次是松山之战的洪承畴援锦州,开始也是屡获小胜,却让皇太极看出“重前权、轻后守”的破绽,被抄了后路、断了粮道。
历史上是相似而不尽相同的,萨哈廉所率的人马少,正面难以挡住明军,也不知道明军的后守是不是薄弱?
大迂回绕袭嘛,凭自己这五千人马,萨哈廉根本没想过。在随父亲代善增援满浦、昌城时,他可是见识到了明军的火器威力和新战法。
分兵势弱,再遭遇到明军的伏击,萨哈廉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