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虽然凉了,依旧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姜泽毫不客气,仰头满饮此杯,淡绿色的清茶入口微苦回甘,回味悠长。
当姜泽放下茶杯想感谢宗主馈赠时,月如霜随意地摆摆手说道“只是一杯普通的粗茶,没什么别的功效。”
姜泽有些尴尬,随即念头一转,问道“宗主方才为何这般看着我?”
月如霜望着身前的竹林,眸光无限延伸,逐渐变得有些空洞,“想起一人,也想起一些往事。”
“是不是因为在下与宗主的故人有些相像?”姜泽试探地问道。
月如霜恍然回神,只是眼中平添了无尽遗憾,悠悠轻叹,“不,样貌一点都不像,他可比你俊美百倍。”
“那为何”
“你与他一样倔强。”月如霜想起斗兽场中姜泽的义无反顾,记忆浮现出一些凄美的碎片。
“以前的事,从未有人问起,你若是想听,我倒愿与你讲讲,只不过此处没有好酒,无以消愁。”月如霜将壶中剩下的清茶倒入溪水,淡绿的茶水消散在清澈溪流中杳无踪迹。
“改日宗主若是得空,在下愿洗耳恭听。”姜泽说道。
“罢了,今天找你来不是说这些。”月如霜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我找你来是告诫你,那天斗兽场上的打斗,在场很多大人物看出你功法怪异,并不像是瞎蒙胡练出来,应该身怀神秘传承。”
“甚至是,阴阳术士一脉的高深传承。”
月如霜瞥了一眼戒备的姜泽,道,“在月神宗你可以不用这般谨慎,我看不上你这些旁门左道,既然是我月如霜亲自带进宗门的,宗内高层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你来自下界,身怀诡异功法,精通阵势阴阳之术,实力却如此不堪,在玄道大陆上简直是一头行走的肥羊,以后不要随意在人面前展露你的功法。
我界修虽然士对你所在的世界进行过掠夺,令你心生怨恨,但这不过是天道量劫呈现的方式罢了,个中因果你不必知晓,总之你我都承受不起。
况且,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只有抓住一切机会,才有可能在生死轮转之间抢得先机。
我界亦是如此,也曾遭受同等位面对冲,和来自上界的劫掠。
我界修士并非都像剑宗等激进派这般狠厉。况且我月如霜素来注重因果,若非必要不造无端杀孽。”
月如霜娓娓道来,讲述狩日盛宴的缘由,也算化解姜泽心中的芥蒂。
“我月如霜,现在以月神宗宗主的身份命令你!不管你来自哪里,出身如何,背负着什么恩仇,如今既然在我月神宗安身,就是我宗门弟子,一切都得按宗门规矩行事,在没有强大的实力之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月如霜曲指叩击着石桌,俨然一副霸道蛮横的样子。
“是,谨尊宗主大人教诲!”姜泽小鸡啄米似得连连点头。
月如霜?清冷的名字,谪仙般容貌,但貌似气场有点太强。
姜泽一阵狐疑,貌似我还未答应加入月神宗,怎么开篇就被训了一顿。。。
“善!孺子可教也。”月如霜嫣然一笑。
“你两个妹妹虽然错过了最佳年纪,但资质尚属上乘,十分契合月神宗的功法,传功长老应允收她俩为入室弟子,待时机成熟便让你们相见。”
“其他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你的侍女——小依,她会替你安排。”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罢,记住我方才说的。”月如霜恢复往日的淡漠,闭上眼睛示意送客。
姜泽躬身道谢,随即退出这片竹林,月如霜看似十分严厉,但所传达的本意都是为了他好,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波折后,这点明辨能力还是有的。
待姜泽走后,之前引路的侍女来到月如霜身边,“宗主,玄道大陆英杰遍地,比他出众的大有人在,为何你这般看重他?”
“玲儿,你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把你当作推心置腹的姐妹,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月如霜语气多了几分清冷。
“是宗主。”玲儿欲言又止,自知有些逾矩,但心中还是微微不忿。
月如霜待她如亲妹妹,未曾有因一句话受过冷言。
转念想到眼前这位,在外人心中可是杀伐果断,女王般的存在,不由得产生一丝畏惧,退而候在一旁。
“为何”月如霜并不在意玲儿的变化,自语道。
天命,曾不可知不可见,谁也躲不过命运的拖拽。
两百年前,上代宗主寿元将尽,曾以月池为引,自身性命为祭,向天道寻求预言,为月神宗在将来的浩劫中求一线生机。
不同的人命运轨迹不同,预言之术发动时,在月池中得到的预示也不尽相同。
月如霜当时还只是圣女,当满月倒映在主峰月池中,上代宗主舍命耗尽身家性命也未曾得到重要线索,只是印证界灭浩劫将至,三百年为期,这个预言此界顶级势力都早已知晓。
但她月如霜,却在池中倒影看到一人,来自远方,脚踏冥土,背对众生,以一己之力硬撼诸天万界!
起初,她不信什么预言,不过骗人的把戏。
修道,本就是与天争命,又为何转而向天道乞求怜悯?
直到那日在斗兽场看到的那一瞬间。
那道相似的背影,以及他挥出的古怪一拳。
那天,她压抑心中的震撼,表面上风轻云淡与岳仲秋周旋,内心早已激起惊涛骇浪。
“是他吗?”
月如霜摇摇头,苦笑道,“我最近这是怎么了?一界之人万万之数,天纵之姿者层出不穷,天命为何认定这个弱鸡能荡平万界浩劫?”
“区区百年,如何能与那道可遥望而无法企及的背影重合?”
清风吹落几片竹叶,落在远处溪流中,荡漾起圈圈波纹。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当其拂过溪谷,掠过树梢,起舞于松柏之上,飞越太阿之巅,亦可挟怒海狂涛之浪,席卷天下。
也罢,姑且信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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