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日过去,太虚观迎来了黑夜。
刑天柱前,没有出现一名太虚弟子;昆仑山脚下,也没有出现任何一名太虚弟子的踪迹。没有人自废功法离开太虚观,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过错,誓要与太虚观共存亡。或许那些里通外敌的奸细已经全数清除了;或许太虚弟子中还有奸细尚存,他们也许是在暗自作新的盘算,也许是想通过一死来赎罪,谁又能知道呢?
然而,所有的太虚弟子都能感受到,在太虚观表面平静下,气氛却是变得极度压抑,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正是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大雪纷飞的夜晚,昆仑山下,有近千的黑衣人,分成多支队伍,偷偷摸上山来。这些黑衣人似乎对昆仑山似乎了如指掌,如入无人之境,仅仅是半炷香的时间,便已经突破了昆仑山的第一重防御。
沈文宣心中郁结难消,又无法与他人述说,每每打坐冥想之时,心乱如麻,难以入定,于是不知疲倦的巡查各处山口通道,以此来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今夜,他思绪不宁,心乱得像是乱棍捶鼓,于是动身去查探各处关口。
太虚弟子连续十数日不曾合眼,已经支撑不住,有些修为低的太虚弟子早已歪倒在一旁呼呼大睡。沈文宣不禁摇头,暗自叹气道,毕竟不是铁打的,估计边延师兄那边情况也不比这里好多少。以大家现在这种疲惫不堪的状态,若是敌人大举攻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沈文宣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命人将那些酣睡的同门给叫醒了。众人揉着惺忪睡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随后鼾声又渐渐响了起来。
沈文宣飞上一棵嘉木的枝头,取出了一壶酒自饮自酌。忽然,他发现山下影绰绰间,有些黑影正快速奔来,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再瞧去,果然有很多黑影在密林中穿梭而来,他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是敌袭!
“敌袭!”沈文宣大惊失色,连忙运足真气呼喊,随即朝着虚空打出一道流光。
“轰!”虚空中迸出一道太极图,清脆的声响,惊动了整个昆仑山,所有昏昏沉沉地太虚弟子们,猛然苏醒,有些慌乱。
宿鸿涛飞出了太虚峰,一手执剑,一手握着拂尘,在虚空中喊到道:“不要慌乱,守住入口,全力催动阵法。”
须臾间,昆仑山上诸般大阵亮起耀眼的光芒,气流奔袭,杀意凛然,黑夜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四象伏魔阵的四个方位,朱雀、玄武、青龙和白虎石像射出红黑绿白四种光柱,紧接着昆仑山腰想起野兽咆哮,全身浴火的朱雀,黑光若玄水般凝重的玄武,威严凶煞的青龙、狂风环绕的白虎,同时朝着黑衣人群攻去。
青龙张口便是一道青光朝着黑衣人群射去,“轰”的一声,山林狂风浪卷,飞沙走石,十数名黑衣人毙命当场。
“小小四象伏魔阵不必惧怕,先攻青龙,再攻朱雀,后诛白虎和朱雀。”
有一名黑衣人顿步施令,周遭数百黑衣人同时出手攻击青龙,万道霓虹直奔青龙而去,青龙以及神龙摆尾,巨大的龙身荡开霓虹,飞身冲往人群之中。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有所准备,齐齐掐诀结出一张困龙网,身法游走,将青龙罩于网中,数十名黑衣人不给青龙挣扎的时间,同时挥剑斩去,数十道凌厉的剑气落下,神龙被斩成数截,仅仅是数个喘息间,便化为乌有。
这时,朱雀、白虎和玄龟已经攻来,磅礴的力量将数十名黑衣人掀飞,火焰飞射,强风疾刃,雨箭万千,鲜血如泉水般冲刷着山间石道。人群中,飞出数名黑衣人,同时掐诀念咒,通灵真言施展开来,数只昆仑兽缠住朱雀、白虎和玄龟,其余的黑衣人趁机再结困龙网,先后将三象网住击毙。
宿鸿涛看着回光镜中投射出的景象,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果然是你们,拓跋复,太虚观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嘛,你们居然还不死心!师尊,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拓跋氏余孽带进太虚观啊。你若是在天有灵的话,见到太虚观面临如此大的危机,该作何感想?”
一名太虚弟子前来禀报:“报!启禀师叔,昆仑山西侧、东侧已经失守。”
敌人来之迅速,四象伏魔法阵如此轻易被迫,当然是对太虚观部署了如指掌。他们不集中攻打一处,反而分兵多路,其目的显然是要将太虚观弟子尽数诛杀,不留活口,而非是为了侵占太虚观。宿鸿涛脸色微变,吩咐道:“让大家不要恋战,以消耗为主,且打且退。”
这名太虚弟子刚刚离开,又有人前来禀报:“启奏师叔,敌人已经逼近山门,正着手破阴阳伏魔阵和太虚幻仙阵。”
宿鸿涛再吩咐道:“通知边延,必要时可以弃了两座护山法阵,向山门靠拢。”
话音刚落,又有弟子前来禀报,“师伯,敌人已经破了护山法阵,现在正在攻打山门。”
“什么!这么快就破了阴阳伏魔和太虚幻仙两座大阵,边延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宿鸿涛震怒,阴阳伏魔阵和太虚幻仙阵虽不是神仙法阵,却也是威力无穷,即便是以阵法出名的凌云阁中,亦是现有与之匹敌的大阵。四象伏魔阵无甚变化,被破了也就算了,阴阳伏魔阵和太虚幻仙阵变换万千,阵眼操控稍加改变,便会让闯阵者无法适从。先前他早已吩咐边延,每隔两个时辰便进行法阵变幻。可是,两座大阵却轻易被迫,除非有人提前向敌人传递阵法方位变换的消息,否则绝无可能连一炷香的时辰都没有撑到。
宿鸿涛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来者吩咐道:“让边延速速带人向山门靠拢,准备与敌人进行正面生死决战。”
柳夕笙见情势如此危急,再也耐不住性子,上前说道:“师伯,敌人来势汹汹,冉师兄恐怕独木难支,就让弟子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宿鸿涛摇摇头,“山门那边无须你操心,必要时,我会亲自出手。你去一趟玉虚峰别院,告诉忘川,学了太虚道法,此事也该为太虚观出些力了。记得告诉他,凡事本初境以下敌人,不留活口!”
“是,弟子这就去。”柳夕笙飞身前往玉虚峰别院。
山门外,沈文宣率领着一众同门击退上百名黑衣人后,见数百名黑衣人正猛烈的攻击山门,情势无比危急,“师弟师妹们,到了为师门尽忠的时候了,随我一起杀冲杀敌寇!”
“人在,观在!”众人异口同声,掏出一把丹药直接塞入口中,顾不值得伤势疼痛,通灵真言尽数施展,数百只昆仑兽被召唤出来,如同洪水一般朝着山门处冲去
“为了师门,即便入魔又有何不可。心魔诀和邪影真言能用的,都给我用上!”
沈文宣将长剑插入泥土中,手上指决不停变换,无尽的黑气从地底涌出,与他身体释放出的太虚二气融为一体,身形暴涨两丈有余,一道凝实的邪影真身出现在身后。太虚观祖训有云,邪影真言不可轻用,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从来还没有人同时催动心魔决和邪影真言,一种激发出心中的魔性,一种是外来邪物,两种至魔至邪的力量互不相容,都想要控制施法者的本身。
沈文宣发出痛苦的惨叫,他不再管自己是否会永坠魔道,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守卫师门!他将最后一缕神识,或者说诛杀敌寇的意志封于识海中,体外的邪影真身飞入他的身体中。
顿时,一股极度邪恶的气息向着四周涌去,他的一双眼睛变得无比空洞,像是无尽的深渊,有着勾人心魄的诡秘之力,脸上爬满了血纹,全身被黑气笼罩,那太虚黑白二气此时已经变成了红色,像是两条赤练毒蛇在沈文宣的身边的游走。
“天地有阴阳,万物皆通灵,奉我太虚令,受命到御前。通灵真言,邪影现!“
“萧萧幽魂,寂寂鹤影,阴阳莫辩,冥心驭灵,心魔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日月清光,气化太虚。万符现,鬼神惊!”
太虚弟子们见二师兄沈文宣拼命了,于是纷纷吟咒念诀,邪影真身、心魔真身与他们的本身融为一体,千万道紫符浮现在空中。
他们为了捍卫师门尊严,此刻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魔,七窍流着鲜血,狰狞的面容令人不敢直视,杀意滔天,他们冷冷说出了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