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吃饭的左幺瓮声瓮气的回复:“自从那夜四散逃命,我再也没有找到他们,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那你再回想下,还有没有人知道你们把钱财送出左府,送到溪口来?”崔含章很急促的问道。
听到崔含章的语气,左幺分得清事态严重性。抬起头来,努力的回忆着当初在左老爷卧室内的情形,“每次进老爷房中听从安排是分批的,我记得每次在门口等着的时候,都看到有姨娘如意在内伺候,老爷吩咐管家连夜追您的事情,她就在旁边伺候。而且听管家说,当初在大厅接待您和明堂公子,姨娘如意也是在场的,你们应该照过面的。”
想来想去,他们两次都是晚上从后门小巷而出,应该没有人看到。这个姨娘如意应该是最为明确的知情人,但根据左幺打听的消息,姨娘如意很大可能应该葬身火海了。崔含章对这场左府大火还是抱有怀疑,毕竟烧的太蹊跷了,时间点又是那么巧合,若说没有什么阴谋恐怕难以让人信服,对姨娘如意的生死更加上心。晚上得找明堂商议下,把后院的东西转移了,崔家小院怕是也不安全。
“左兄弟放心,我会继续访查老管家另外三人的下落,至于左府的大火命案,还需慢慢从长计议。”崔含章安慰着左幺,谁曾想左幺摇头道:“老管家他们各安天命,我们都不惧死。但是左府百来口人何其无辜,呀呀学语的孩童稚子有什么罪过?悉数葬身火海,还请崔公子还我左氏族人清白,我留着残命一条就是要为他们报仇雪恨,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崔含章感受到左幺的恨意夹杂着血腥气息喷薄而出,整个人充满魔性,如此摄人心神的气质在一个左府小厮身上散发出来,实在不可思议。如果楼岳山在此必然会发现端倪,左幺长此以往下去会引发猝死,心中恨意自动运转血气外放,形成独特气机,修为高深者形成神识领域摄人心神,但其这本身以燃烧精气神为代价。若无强大的养气功夫熬练体魄,温养心神,则迟早油尽灯枯,暴毙而亡。
左幺少年心性本就不稳,跟随少爷犬马声色惯了,心燥;后经灭族大难而死里逃生,心惊;滔天恨意只能被压制心底,心怒;为亲情复仇选择自残,心死;天地人弃之,若无人引领走出来恐怕会坠入无间魔道,嗜血残忍。左幺不是练出来的功夫,而是心力的出笼。跟崔含章的自求于心有异曲同工之处,但释放出来的内容却截然不同,善恶是一体两面,驾驭不了释放出来的魔鬼,则必将被魔鬼所吞噬
好在左幺的状态只是一瞬而逝,魔性气机来的快,消失的更快,给人的感觉像是错觉一样。
“左兄弟既然投奔于吾,那么就要相信,吾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给左府众人一个交代。既然还有人追捕你,改头换面还不够,姓名也得暂时改一下,日后左府事了,随你选择。”崔含章以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左幺的眼睛说道。
“一切但凭公子安排。看公子还缺少书童小厮,正好给小人个身份掩护下。”
左幺一路上已经打定主意,崔含章既然能从晋安北狱大牢里安全脱身出来,必然不是平凡之辈,相信大少爷和老爷看得比自己更加清楚,自己最合适的还是以书童小厮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那就委屈左兄弟,人前扮做我的书童小厮,人后我们平辈相交。跟我姓崔,就叫崔玄吧。”
崔含章也不推辞,抱拳对崔玄行礼。含章给他起名为‘玄’也是受到刚才魔性气机牵引而触发的想法,幺字音同妖,妖异魔性会夺人心智。加个心宝盖在上,希望可以慢慢收敛他的心性。
我们这老辈人常有告诫后生仔:“欺山不欺水”意思是说山势恒定不变,一眼可观,自然险地明了。但水势无常,水无形而有万形,故水最危险,令人无法捉摸。吾辈既然做不了山,就要要像水一样,顺应形势,适应并幻化出任何一个形态。做人像水不拘束,不僵化。你看水可以夜结露珠,晨飘雾霭,夏雷阵雨,寒冬飘雪,千变万化。”
“这些道理也是吾从晋安牢狱之灾中慢慢琢磨出来的,与你聊这些,是希望左兄弟能从内心去接受崔玄的身份,去适应你与左氏再无关联的角色,如今我们命运相连,休戚与共。如果你常常收不住恨意,太容易被人看破察觉,到时候咱们两人非但性命不保,更无望为左氏洗刷冤屈,何谈还以清白?”
说定此事,崔含章交代晚上子时后院竹林见面。走出门外,才发觉已经日头落山,冬天的日头就是短。晚饭间,崔含章将崔玄介绍给父母家人,并交代崔玄是他晋安应考无意间救助的乞丐孤儿,走投无路下前来投奔于他。日后就住在家里,见到外人就说是咱家的远方亲戚,家里遭了灾,来投靠了。
含灵到底是孩子心性,本能的惧怕于崔玄的面容,但是在哥哥鼓励的眼神下还是努力的笑着与他打个招呼。
崔母拉着崔玄坐下来吃饭,嘴里说“什么书童小厮,咱家不兴这套,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崔父则很简单的说了句“吃饭”,并很自然的给崔玄倒了一杯土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