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对王韶道:“当年唐玄宗听信杨国忠谗言,强逼哥舒翰出潼关而战,最后就是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此番我强令你渡河时确实心有余悸。”
王韶大笑道:“甚至若是王某若不从,舍人便将王某拿下或者杀之是吗?”
章越看向王韶道了一句:“子纯你一定要记得一句话,军事必须服务于政治。”
章越说完暗笑韩同实在愚不可及,凭着他十几个人居然还擒杀王韶,不说能不能成功,处理不当真激起了兵变如何是好?
韩同不知王韶在蕃汉军中威信,杀了他与王厚,蕃军立即跑一半。
王韶品了品章越的话道:“王某受教了,舍人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王某!实不相瞒,当初舍人初来秦州时,王某还怕舍人是来夺王某之功的。”
“哦?”
王韶道:“下官在古渭经营六七年了,这里便是我的心血,这份功劳王某不愿分丝毫给人。当初李师中,窦舜卿,韩缜何尝没有这个心思,但古渭有今日是王某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寸功不愿让给他们,故而他们便在官家面前说王某的不是。”
章越心道,我早看出来了,王韶尚妒忌智缘与他分功,又能如何不妒忌自己呢。
王韶突而失笑道:“不过今日王某方才知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章越道:“子纯啊!你的志向是仅仅收复兰会吗?若是如此,你确实应该怕我分功,但若不仅于此,只能说你的眼界小了。”
王韶道:“舍人说的不仅于此是什么意思?”
章越拿起马鞭朝黄河北岸一指道:“当然是灭此夏国!”
王韶闻言心底微微波动,然后道:“恕王某直言,凭眼下大宋的国力尚办不到。”
“你不看好此番横山之役?”
王韶摇头道:“就算夺取横山,也要五至六年之功才灭夏国,更何况朝廷未必有胜算。”
章越道:“那便是,五年不成,就用十年。不灭西夏,我大宋日夜为其所累,早晚亦是不存。”
“然而呢?若你今日立下大功,必令朝廷生防范之意,不让你继续将兵,若是将你调走,换一个人来攻略河湟,你能保他如你一般吗?”
王韶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不行。”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王韶在河湟大胜,一向反对开边之举的文彦博进言道,王韶之势赫赫于关中,孰敢违者。
王韶也因开边军功,自动触发了朝廷上下的担心,即便文彦博不这么说,御史言官也不会留一个大将长期在外统帅大军。
因此王韶被调回朝中,虽被授予高官厚禄,但朝廷在河湟开边却一直无法有更大的进展。
因为其他人都不如王韶。
他是宋朝的卫青,霍去病。
章越说到这里,王韶已全然明白了章越的意思。
他素来以利害来度人,但在章越面前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章越道:“我过潼关,入陕西,一路走来但见百姓极苦,这都是为战事所累,若不击败夏国,朝廷则无喘息之日,国力亦难以发展。”
“子纯啊,你我可谓身负重任。”
……
次日宋军不断在黄河上下游试渡,并作出了试探渡河的样子,沿河巡逻的西夏骑兵一看见即朝宋军渡船射箭。
而达啰城内也是不断出兵骚扰,并沿着河川放火烧掉牧场,以焦土政策防止宋军在此牧马。
同时延河的任何船只都被凿沉烧沉。
西夏与蕃军竭力阻扰宋军渡河。
王韶也作出几次尝试渡河的动作后,这边又摆出要打达啰城的架势,在四面砍伐木头,似打造攻城器具。
但到了三日后,西夏人却突然发现在河岸边的宋军营寨居然已是人去楼空。
此刻黄河对岸已聚集了上万西夏骑兵,本待宋军渡河后再半渡拦截的,却发现宋军已是不知去向。
而章越,王韶率领轻骑早已是先一步出发,攻下了屈吴山山道隘口,然后率大军翻越屈吴山。
屈吴山山顶还覆着积雪,山岚之间雾气迷茫,大军入山时正值一月二月时,春雨未下,但山下的草木已是复苏,遍目望去山景皆是郁郁葱葱的景象。
这里山中多是名寺古刹,章越,王韶知无论是蕃部还是西夏都是非常崇佛,故而派军经过都事先派人驻守在寺前,不许士卒骚扰。
同时章越,王韶还携智缘大师一并至寺庙中礼佛,得到了僧众接待。
随即大军下山,而先导的轻骑已是先一步下山。
王韶命王厚率轻骑先袭天都山,与西夏军交战互有胜负。听得前方来报,章越,王韶都知道此番遇上了劲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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