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湛点了点头,他说:“珺珺你知道吗,爸爸妈妈虽然是你最亲近的人,但爸爸妈妈比你要大几十岁。在你还很年轻的时候,爸爸妈妈可能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韩珺忙问:“你们会死,是吗?就像太爷爷那样。”
韩湛沉默了下,然后点了头。“是的珺珺,爸爸妈妈有一天也会死掉的。当爸爸妈妈死掉后,谁是你最亲近的人?”
韩珺嘟着嘴,沉默了很久,才说:“淼淼。”
“那就对了。”韩湛将韩珺的拳头慢慢松开,他盯着韩珺的手,告诉她:“珺珺,你与淼淼是至亲,是双胞胎姐妹,你们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
“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你们之间的亲密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分割掉的。你看,你与淼淼,就像是你的手指,你们是长在一起的,你们血脉相连。”
韩珺盯着自己的五个手指头,发起了呆。韩湛的话,在一个两岁的孩子听上来是有些深奥的,但她能明白手指跟手指的关系。
人的手,有五根手指头,它们密不可分,它们分工合作,它们缺一不可!
“我与淼淼,亲如手指,是吗?”韩珺似懂非懂地问道。
韩湛点头,“是的。爸爸就是这个意思。”韩湛将韩珺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他告诉韩珺:“你今天的确有错,错在报复姐姐的时候,太过分了些。”
“以后姐姐抢了你的东西,你可以换个法子报复,比如”韩湛威胁似地看了韩淼一眼,告诉韩珺:“你可以拿走她最爱的芭比娃娃,或是偷偷藏起来她最爱吃的巧克力,但你不应该让你的姐姐受伤。”
“珺珺,你们是亲姐妹,你们应该爱彼此。”
韩淼一听韩湛说要把她的芭比娃娃和巧克力藏起来,顿时嚎啕大哭,“哇哇,爸爸不爱我了!爸爸爱妹妹!偏心!”
韩湛:“”
韩淼在哭,但韩珺却懂了韩湛的意思。她转身走到韩淼面前,伸手将韩淼头上的冰淇淋摘下来一些,她对韩淼说:“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
韩淼停止哭泣,她哽咽地回应道:“我、我原谅你啦。”
宋瓷跟韩淼说:“那你是不是该跟妹妹道歉?”
韩淼红了那张小胖脸,羞答答地说道:“对不起,妹妹。”
“好了好了。”苏欢颜见韩湛收拾完了这对姐妹,赶紧将一只药膏递给宋瓷,“这药膏很管用,你赶紧给她们擦擦。”
“谢了。”
宋瓷带孩子们回房间去擦药,擦药的时候,韩珺突然问了宋瓷一个问题。她问宋瓷:“妈妈,我是不是不可爱?”
宋瓷非常诧异,她问韩珺:“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韩珺趴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魔方在玩,她说:“他们都说,我是怪胎。”
宋瓷吃了一惊,冷下脸来,问道:“谁说的?”
韩淼告诉宋瓷:“小同学们,她们都说妹妹是怪胎。”小同学们,指的是早教班的那些小朋友。每周六的上午,韩淼跟韩珺都会去早教班参加儿童聚会活动。
但小孩子又怎么会知道怪胎这种话,肯定是他们背后的家长偷偷在这样形容韩珺。
这让宋瓷想到了儿时宋翡的遭遇。
宋瓷第一次得知这事,她非常重视这件事。将药膏擦好了,宋瓷侧躺在床上,她看着玩魔方的韩珺,问她:“那珺珺,你觉得呢?你觉得你是怪胎吗?”
韩珺一脸迷茫地问宋瓷:“妈妈,什么是怪胎?”
“怪胎呢,并不是一句好话。”宋瓷从床上站起来,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盯着楼下院子里的山茶花,对韩淼和韩珺说:“你们过来。”
姐妹俩一起走过去,站在凳子上,和宋瓷站在一起看楼下的山茶花。
宋瓷问她们:“你们看,下面的花,哪一朵最好看?”
韩珺和韩淼同时指向了花园靠路边的一朵殷红的山茶花。
宋瓷点头,她说:“对,那朵山茶花最好看。”
她摸了摸韩珺的脑袋,告诉韩珺:“珺珺,你就是那朵山茶花。因为你比其它花朵都要长得漂亮,它们永远无法像你一样漂亮,所以他们心里不舒服,他们就要骂你。辱骂你是怪胎,辱骂你不合群,辱骂你不可爱。”
“但是珺珺,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始终是那朵漂亮的山茶花,始终是人群中最特别的那一朵。”
见韩淼和韩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宋瓷问她们:“是不是听不懂?”
韩淼点头,她说:“妹妹是人,不是山茶花。”
宋瓷知道孩子们可能还听不懂,她言简意赅地说道:“怪胎就是最特别,最聪明,最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韩珺像是听懂了宋瓷的话,她仰头朝宋瓷浅浅的笑了下,说:“我爱你,妈妈。”
宋瓷愣住。
她从孩子里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的爱意,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儿女的爱意回报。
“我也爱你们。”
第二天,宋瓷跟韩湛便要飞去法国探望科莱曼。苏欢颜近来工作不忙,宋瓷便将两个女儿暂时留在了苏欢颜身边。
科莱曼的老家并不在时尚之都巴黎,而是在法国第二大城市里昂。他家在里昂第五区,富维耶山脚下索恩河西岸的老城。
石板小路,复古式建筑,慢节奏的生活方式,给这片老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韩湛骑着自行车,载着宋瓷穿梭在石板小道上,他骑得很慢,一是要避着来往的行人,二是要保护好宋瓷。
骑行了一段路程,韩湛将车停在了一栋橙红色的旧式小楼前。小楼前的铁栅栏上,爬满了各种荆棘类植物,粉色的红色的花朵全部盛开,花团锦簇。
宋瓷审核了一遍地址,确认地址没有错误后,这才拾级而上,来到小楼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想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宋瓷以为科莱曼不在家,她正打算离开时,里面终于想起了一道语速较慢的法语:“哪位?”
这是陌生男人的声音,不是科莱曼的声音。
宋瓷用英语说道:“你好,我是herry宋瓷,特来拜访科莱曼先生。请问,科莱曼先生在吗?”
门内,科莱曼的生活助理听到了宋瓷的话后,他去到科莱曼的身边,凑到他耳旁喊道:“先生,门外有个叫做herry的女人想要见你。”
科莱曼失聪的有些厉害,他戴上了助听器,也只能听到很轻的声音。
“heey,宋瓷”科莱曼自己扶着钢琴站了起来,他说:“去准备咖啡,我的朋友来了。”
“好的先生。”
科莱曼拿着拐杖,缓缓地走到了门后。
他站在门口,大声地朝外面问道:“你来做什么,herry。”
宋瓷知道科莱曼听不见,她大声回答道:“你家月季花开得很美,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
紧闭的木门,缓缓地从里面被打开。
科莱曼的模样出现在宋瓷的目光中,他穿得很干净,白衬衫,黑长裤,煞有其事地戴着一枚黑领结,像是要登台演奏的样子。
科莱曼的眼窝深邃,同样是灰蓝色的眼睛,但他的瞳孔的颜色就要比韩湛的眼睛淡一些,灰蒙蒙的,就像是雨后的山谷。
但现在,那双眼睛失去了聚焦,变得空洞。
门被拉开,一阵花香味顺着门缝溜进了屋子内,钻进了科莱曼的鼻息。科莱曼站在门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香味,才问道:“herry,告诉我,它们是什么颜色?”
宋瓷笑了笑,才说:“我想,它们在你心中,应该是姹紫嫣红。”
科莱曼愣了下,然后那对薄情的唇缓缓勾起,侧身说道:“herry,欢迎来我家做客。”
宋瓷拉着韩湛的手,跟科莱曼说:“我的丈夫也来了。”
科莱曼想了想,才说:“韩湛?”他的中文发音非常的不标准,宋瓷连蒙带猜,才知道他说的是韩湛。
韩湛用法语主动跟科莱曼开**流,他说:“你好科莱曼,我是herry的丈夫,韩湛。”韩湛的法语发音不算纯正,但能清晰明确地表达他的意思。
科莱曼点了点头,“欢迎你,韩先生。”
韩湛与宋瓷一起进了屋。
进屋后,宋瓷一眼便瞧见了客厅那面古老的墙上,挂着许多的照片。
数十张照片中,频繁出现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主人科莱曼,另一名金发老妇人跟科莱曼长得很像,有着非常相似的鹰钩鼻,这应该是科莱曼的母亲。
另一个,则是年轻时候的江时雨。
但这之中,却有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宋瓷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科莱曼:“第三排第六张照片中,与你和我母亲站在一起的男子,他是谁?科莱曼。”
科莱曼早就对照片墙上的照片内容熟记于心,他猜到宋瓷问的是哪一张照片,他说:“那是江时风,你的n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