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文看到云莞的时候,眼皮跳了跳。
又是这个姑娘,这一个月之内,已经两次惹事来县衙公堂了,但看到公堂上的另一人,便是陵阳城有头有脸出了名的商贾高富贵之后,黑眸眯了眯。
高富贵虽然还摸不清这年轻的县太爷是什么脾气,但如今见了人,也不过是个比他儿子年纪还小的小伙子,心中便已经安定了不少。
高家是太平镇上的纳税大户,在陵阳城也有不少关系网,何况本来商户就互相牵连,前一任县丞还在的时候,连官府都要给他三分颜色,这县爷初来乍到,料想他也不敢得罪自己。
一见周修文出来,高富贵便大肚便便地上前,“县爷,你可要为小民做主,那泼妇打我儿子,还污蔑我儿子强抢民女,大人你是没看见,那泼妇拿着菜刀,就架在我儿脖子上,差点要了我儿子的命!”
高胜跪在地上,也大喊让县爷为自己做主。
他一边喊,一边骂云莞,“这小贱蹄子不要脸,自己勾引我,还让人打我!”
云玉娘听得大气,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公堂上,早上去给高胜一拳了,在公堂上还这样污蔑阿莞!
公堂上闹哄哄的,周修文惊堂木一拍,高胜和高富贵登时都安静了下来。
周修文坐下,扫了堂下一眼,满堂响起肃静的声音。
“何人,所报何事?”
他一问,高富贵父子先是一愣,而后便喋喋不休起来,先是高胜说他本来想去买东西,云家的人无缘无故打他,再后来又颠颠倒倒地说,云莞勾引他,等他去找云莞,想要将她纳回府中做第十六个小妾,她又倒打一把不愿意承认,云家的人贼喊捉贼,分明是云莞先勾引的他,最后反倒说他去调戏云莞。
高胜说得那叫一个委屈,听得云玉娘在一旁,火冒三丈。
高胜说完了之后,又到高富贵说,将方才集市上,云玉娘拿着菜刀威胁高胜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父子两人,一唱一和,听得在县衙门外看着这一幕的柱子等人火冒三丈,直接在门外大喊高富贵胡说八道。
跟着来的百姓也看不下去了,“胡说!”
“你污蔑人!”
“县老爷,高富贵胡说八道!”
高富贵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闹哄哄的围观的百姓,“闭嘴!”
公堂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两边衙役棍子急急敲起,围观的百姓才安静了下来。
高富贵转回头,满脸堆笑:“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就是云家谋害我儿子性命,借机讹诈!”
这厢高富贵说完了,周修文表情冷淡,看向了云莞和云玉娘。
云玉娘这会儿已经气得不行,倒是云莞还保持冷静。
她既然将这个事情闹上了公堂,今日便是不死不休。
高富贵父子的话,固然让人生气,但前前后后,毫无逻辑,记叙不清,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地说,其中还有不少添油加醋的成分,只要周修文不是个昏官,便能听出里面有不少失实的成分。
而云莞知道,这位不过弱冠的新县城,绝对不是个昏官,相反,他非常清明严谨,一心为民。
这也是她敢将事情闹上官府的原因,否则遇上个糊涂的官员,还不如私底下解决呢。
云莞眼神安抚了云玉娘一顿之后,便道:“回大人,对于高胜父子所言一切,民女拒绝承认,事实上,今日,民女要状告高胜调戏民妇、强抢民女、扰乱集市、纵容家仆打伤我父亲云承德,以及,一年前强占太平镇东街秦姑,导致秦姑兄妹双双毙命之事!”
话一出来,高胜便脸色大白,恼羞成怒地看向云莞:“你胡言乱语!我何时强占秦姑导致他们兄妹毙命!”
连高富贵也站起来,朝着云莞走过来,扬手要打她:“你这个贱人!你胡言乱语!”
他才有所举动,周修文惊堂木一拍,立刻有人上前来拉住高富贵父子。
周修文看着云莞,“你继续说。”
云莞眉目沉静,当下便从高胜第一次出现在小摊上言语调戏他开始讲述了起来,而后又讲到了今日高胜继续来小摊上闹事,最后想强行将她带走,乃至于同伴认出其中一人,便是半年前打伤了云承德的家仆,才导致云玉娘在护女心切的同时,又为夫君被伤而大动肝火,失手伤人之事,再到后来高富贵带着十几名家仆过来砸摊子,云玉娘无奈之下,只得威胁高胜以让双方停手,同时,云莞还讲述其了太平镇东街,秦家兄妹被高胜所害,一死三命之事。
周修文听了,怒问:“高胜,高富贵,云家母女之事,是否属实?”
“冤枉!大人冤枉!”
“她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我高家一向安分守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高富贵振振有词:“大人,高家在太平镇乃至陵阳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商户人家,一句话出口,不知能赢得多少薄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有失脸面的事情!”
高富贵这话,颇具深意,一方面为了提醒周修文这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在陵阳城,便是济州知州想要动高家,也要衡量一二,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就不要想着动高家了。
可惜,这盘如意算盘,怕是不能如愿了。
没人知道,周修文来陵阳城,是要带着一番作为回京的,陵阳城纳税的事情,便是其中重要的一件事,富商盘踞,利益扭结,关系错综复杂,欺他一个外来人,可周修文却喜欢迎难而上,陵阳城的这块大石头,他终是要盘动的。
今日,即便云莞不将高胜告上公堂,他早已在暗中拿到了高胜逼死秦家兄妹之事资料。
“冤枉?”云莞冷笑一声,“大人,民女有人证!”
她料定今日之事不会那么简单解决,也不想来来回回耽搁着,在来的时候,便已经让云怀礼将当日在集市上见证过这些事情的附近摊贩都请来了陵阳城。
方才在公堂外看得心头大火的柱子等人,也立刻在堂外跳起来,“大人,我们能作证!”
“我们能作证!”
“我们都看见了!”
几个跟着云怀礼一道过来的摊贩,虽不像柱子等人一般义愤填膺,但心里也有一股气,尤其是听了高家父子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也着实觉得气人,“大人,我们也能作证!”
高胜父子一回头,当下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污蔑人!”
周修文眼神淡淡,手一挥,“进来说话。”
原本在公堂外的证人,被带进了公堂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说起高胜如何在云家的摊子上闹事的事,别家的摊贩气不过,还将往日高胜如在在集市上欺凌弱小的事情全都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百姓言语大多数逻辑不清,每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却记叙详细,连何时来,搜刮了多少银子都都记得清清楚楚,也更加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