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
“没错。”云莞道:“高粱耐寒,喜温,土地适应性极强,无论平原肥地,还是干旱丘陵、瘠薄山区,均可种植,我研究过一些,也托人问过往的气候和收成之事,咱们上林村,占了天时地利,土地与气候都非常适合种植高粱,且高粱用途广泛,不仅能做米粮,还是酿好酒不可或缺的材料。”
不仅是她去察过史料、史记,上林村周围有种过高粱的历史,并且收获颇大,只是后来朝代更替,这里又变成了一抔黄土罢了。
况且,比起水稻,高粱对土地的要求,着实没有那么高。
她前世也去某个著名的酒镇考察过,认真研究了一番那里的水土,如今虽无科学的工具来评估,但做了些小小的粗略的测试,与上林村一带极为相似。
云莞有理由相信,这里能种出高粱,哪怕比不上她心里认为的最好的品种。
听到这儿,村长明白了一小半,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酿酒的事儿着想。”
云莞弯眸笑道:“村长这可就误会阿莞了,阿莞实事求是,您若不信,大可去问对此有研究的人,看看上林村的土地是否事宜种植高粱,当然,我知道,咱们南方人惯吃大米,高粱虽是米粮,却不是咱们南方人惯吃的,但若能以粮易粮,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家酿酒,确实需要米粮,若是种植的当,品质够好,到时候,阿莞也未必不能将村里的米粮全部收购,酿酒是消耗材料的事儿,与其便宜了别人,莫不如咱们村庄自己经营,免得难以寻找销路,阿莞总不会亏待了乡里乡村。”
村长听了,沉吟不语。
云莞也不着急,种植高粱的事情,云莞在建立酒窖的时候,便已经有过这个想法了,不论天时地利,山间清泉还是山洞气候,这里无疑是酿酒的好地方,若是周围能直接种植一片高粱地,现种现收,直接提供酿酒的主要原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直到如今,当上林村的困境摊开在面前,她才将这个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来说。
村长听罢,沉吟大半:“你说得有道理,阿莞,这事儿关系全体村民的种植意愿,我需得与村里几位族公商量,你这丫头,就是主意多。”
云莞自然不着急,也知道这个事情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笑着应了下来,继续道:“还有一事。”
“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主意?”
云莞含笑道:“我知道村中有一处七八亩宽的池塘,据说早年是有河水冒上来的,只不知何时停止冒水了,我想着不远处便是桃花江,想必是联通地下暗河但却被堵住了,如今长满了杂草,孩童都不敢靠近,阿莞想,若是让人疏通了,待河水冒上来,再去买些鱼苗放进湖里,喂养得当,待到秋日,以咱们村的人口,未必不能家家获得几十斤大鱼过年,也免得大家想去桃花江上捕鱼,但碍于江水过深,也未必能捕到鱼。”
村长一听,当即眼前一亮:“阿莞这个主意想得周到,确实,村里那个池塘荒废了太久了,也该收拾收拾了,其实啊早年那里也是有水养鱼的,只是后来……唉!”
村长为自己的失职感到羞愧,云莞笑道:“大约历经过干旱荒年,长久失修才这样,此时再修好也不迟。”
“对!为时不晚,还是阿莞说得对。”村长笑道:“承德啊,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聪明伶俐,真是个小福星。”
云承德闻言笑容不知,看着女儿的眼神越发慈爱。
待父女两人离开村长家,已是午时,村长还热情地留下父女两人用午饭,却被委婉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云承德方才感叹:“阿莞长大了,现在懂得的事情,比爹还多。”
云莞笑道:“都是生计所迫罢了,做了这个事儿,便想着还能一道做别的事,总想事事周全,万事胜意。”
“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云莞弯唇笑道:“阿莞是这段时间做生意,听人说得多了,才能想到这些,阿爹是教书先生,行当不同,想法自然不一样。”
云承德失笑,抬手抚了抚云莞的发顶:“是我们家阿莞聪明,才能想到许多事情。”
其实要认真说起来,云莞倒也不觉得是自己想得周全,受到认知的局限性,上林村的村民们,世世代代在此处安家落户,一代又一代的人经历的都是米粮供应不足,没有田地,连自耕自足都无法做到的农耕方式。
没有足够大的生产方式的转变和生活水平的变化,无法让他们产生将生存粮食转化为商品粮食的意识。
这一代代人下来,农耕方式、生活的习性,早已根深蒂固,面对贫瘠的土地,也暂时无法去转换思维改变耕植方式。
云莞能想到因地制宜,也不过是占了两辈子的便宜,以及两千多年的历史里,先人积累下来的经验罢了。
“对了,阿爹,你何时去私塾教书,还有小琛何时入学堂。”云莞不欲多说,问道。
云承德笑道:“还有五六日学堂才开学了,不急,我已经与先生说好,届时便回学堂教书,顺带将小琛带过去。”
云莞点头:“那就好。”
两日之后,村里就传了话下来,让每家每户出一个劳动力去清理村里荒废了几年的池塘,重新灌水进去养鱼,待年末,每户按照人头分鱼。
这是惠及村民的事情,上林村的村民自然都愿意去做,况且,那池塘实在荒废太久了,瞧着总十分不顺眼。
云莞回村时,便常常看到荒废的池边,村民忙碌的景象。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这是云莞想出来的主意,甚至鱼苗都是村里先跟她赊账买回的,不少村民见了她,都热情地打招呼,亲昵更甚,便是从山里回来,路上瞧见了,还能给她塞一两个野果拿着吃。
这两日,据说,村长和几位族公就着云莞前些日子开荒的建议商量了一通,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依旧走漏了风声,村里不少人都听说了,得知建议开荒种高粱的事儿,还是云莞提出来的。
上林村没有种过高粱,乃至陵阳城境内都少见到人们种植高粱,村民们虽识得高粱,却并不以高粱为生,暗中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心里都存了怀疑。
悄悄议论的声音虽没有直接传到云莞的耳边,但她依旧听说了。
“若是种下去了,长不出来可咋办?”
“阿莞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何处听说了这些?”
“能行么,阿莞恐怕连五谷都尚未分清呢。”
“说得好听,我听说她酿酒需要大量高粱,莫不是想让我们帮她种高粱?”
并非人人都相信云莞,人人都是既得利益的保护者,怀疑的,自也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