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莞和萧韫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快马赶回了镇上。
两拨人在镇上分开,萧韫之直接赶回了萧家,云莞则一路回村了。
萧家老夫人今年年后,身体状况便不太好,常常觉得乏力、厌食,一月三十日,倒有大半月的时间需躺在床上,但大夫检查过后,也并未发现任何不妥的症状,只能这样养着。
萧韫之在与云莞去陵阳城之前,萧老夫人便已经在养着,不过那时候,因着天气暖和了几日,看起来身体状况尚算不错,不想过了这几日,身体便越发虚弱了。
萧韫之回到萧府时,萧家二爷萧定及萧二夫人正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就连萧素兰也乖乖地跟在萧二夫人的旁边。
见到萧韫之回来,萧浮生立刻迎上去:“兄长。”
萧韫之点了点头,先跟萧老爷子行了礼之后,才问道:“祖母如何?”
萧浮生摇了摇头,那张想来超脱的面庞上隐有忧色:“不见起色。”
萧老爷子也没有了往日的老顽童模样,轻轻摆了摆手,连声音都显得苍老了几分:“去瞧瞧你祖母吧,这两日念叨你呢。”
“是。”萧韫之应了下来,而后便进了萧老夫人的屋子。
萧二夫人和萧素兰正在床前照顾萧老夫人,见到萧韫之回来,都纷纷站了起来,萧二夫人道:“扶疏可回来了。”
萧素兰也怯怯地看着萧韫之:“兄长。”
萧韫之点头,萧老夫人这会儿清醒了,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扶疏回来了?”
萧韫之走过去,蹲在老夫人的床边,伸手轻轻握住萧老夫人苍老枯瘦的手指:“祖母。”
萧老夫人伸手握了握萧韫之的手,却半晌才幽幽道:“我昨夜又梦见你爹娘了。”
“祖母。”萧韫之眼眸微垂,“爹娘也希望您安康长寿。”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扶疏说会儿话。”萧老夫人转头对萧二夫人和萧素兰道。
萧二夫人应了下来,带着萧素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萧老夫人脸色病态,挣扎着要坐起来,萧韫之在她后边垫了一个枕头,老夫人这才坐起来,靠着床头,缓缓道:“别担心,祖母老了,身体就是这样。”
萧韫之笑道:“祖母不老,别多想,您的身体总会好,太平镇上的大夫不行,孙儿给您找济州,找东澜国最好的大夫,再不行,还有别国的名医。”
萧老夫人被这话逗笑了,“你啊,打小就这样,这张嘴比谁都会哄人。”
她叹了一口气:“祖母啊,知道,这是心病呢,去不掉。”
萧韫之垂眸,静默不语。
萧老夫人说话声音不大,出口的话,更像是气音一般,道:“我这段时间,总梦见你父母,还有绾绾那小丫头。”
萧家大爷,也就是萧韫之的父亲萧鹤,母亲王氏,夫妻两人过世已有十年,可谓英年早逝,留下一儿一女,儿子便是萧韫之,女儿萧绾原本便有体弱之症,终于在六岁那一年夭折,大房这一脉,便只剩下一个萧韫之。
自萧家大房夫妻一双鸳鸯蝴蝶命,夫妻两人双双过世,萧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有了心病,后来,连唯一的孙女也夭折了,当年更是病了一年,此后身体每况日下。
萧老夫人仔仔细细地瞧着萧韫之,眼里充满了慈爱,不见痛苦:“祖母心里记挂你父亲,记挂绾绾,都十年了,也该去找他们了。”
萧韫之眼眸低垂:“祖母……孙儿,孙儿对不住您。”
“说的什么话。”萧老夫人叹气道:“孩子,这么多年了,你想去做什么,便去,我们萧家,什么也不怕,百多年前是,现在亦是。”
萧韫之垂眸不语。
萧老夫人缓缓道:“祖母啊,知道你藏太久了,当年你父亲给你取名韫之韫之,初衷却并不是如此,如花木之扶疏,标云柯之凌然。”
“孙儿知道。”萧韫之道,“祖母勿要多虑,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萧老夫人笑了:“好好好……祖母信你。”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笑道:“我听他们说,你在镇上入股了一家酒楼,掌柜的是个小姑娘。”
萧韫之低声笑:“正是,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叫云莞,很会做菜。”说到这里,萧韫之道,“孙儿着人去人间至味带些她做的菜式回来给祖母,祖母必定喜欢。”
瞧着萧韫之提及云莞便眉目舒朗的模样,萧老夫人笑了,“扶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姑娘这样上心,头一次在祖母面前提起姑娘家的事儿。”
萧韫之神色有些不自然,对上老夫人打趣的眼神,无奈道:“祖母您想哪里去了,小姑娘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倒是跟绾绾小时候有些像。”
萧老夫人一愣,神色不由得微微激动:“是么?”
“笑起来有些傻罢了。”萧韫之笑道,“祖母好好养着身子,改日我让她来府上让您看看,为人机灵可爱,嘴巴甜得跟抹了蜜糖似的,您跟她说会儿话,心情许便会轻快许多呢。”
难得听到萧韫之这样夸一个女孩,萧老夫人听着便觉得心情非常好:“好好好,你有空儿便带她来给祖母瞧瞧。”
“祖母好生休息,改日我带她来府上做客,您才有精力与小姑娘说话。”
萧老夫人笑着应了下来。
没能跟萧韫之说太多,萧老夫人说了一回儿话之后,便累了,又重新躺下休息。
萧韫之再次出来,一家人坐在一起,他才细细询问起了这几日萧老夫人在家中的状况。
萧老爷子一声不吭,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担忧。
萧浮生便细说了一番,左不过跟前段时间一样,只是虚弱的时候,越发虚弱,让人不敢放心。
萧二夫人眉头微皱,担忧道:“大夫说了,是心病。”
她叹了一口气,觑了一眼萧韫之,才道:“今年是大哥大嫂十年忌辰。”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当年萧鹤出声不久,便生了一场大病,直到在佛寺里修养了三年才回到府上,却被人判定说是母子浅缘母子命,不过三十年母子情。
萧老夫人为了这句话,多年礼佛,常行善事,只为儿子祈福,却不想儿子在三十岁之前,仍是去了,萧老夫人娘家早年做了些不太正德之事,便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成了心病,尤其后来萧家唯一的小孙女萧绾也去了,心病便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