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北方秋高气爽。
两匹来自南方的快马,一路疾驶进入了京城,马上一男一女,皆是意气风发之辈,正是云莞和萧韫之。
时值正午,繁华的京城,集市上的人极多,两人虽一路风尘仆仆,但却不掩一身风华,自然引起了过路百姓的注意。
可毕竟京城非富即贵,再惹人注意,也不至于造成什么动静,只路人觉得,这对男女,样貌极好,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
唯有一人,注意到了萧韫之和云莞的出现,那便是成日在京城游手好闲,凡事不做的镇远侯府二公子谢景。
他本在酒楼上与一群京中富贵子弟喝酒,因着有人提了一句进京的一男一女样貌极好,他看过去一眼,便见到萧韫之和云莞进京,却见两人骑马朝着宫门前街而去,马不停蹄的。
待两人只剩下一个背影,谢景猛地站起来,站在栏杆上见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的酒肉朋友们正奇怪:“你瞧什么呢,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可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说着,那人便过来搭着谢景肩膀往下瞧,却只发现路上行人匆匆,也没瞧见什么奇怪的事儿。
谢景却一下子拍开那人的手:“兄弟,我家中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你们好吃好喝!”
说罢,谢景便撒开步子往楼下跑,身后的人怎么叫他,也不见回应,不由得疑惑:“镇远侯府还有小侯爷坐镇,谢兄回去能做什么。”
谢景去而不应,一路从酒楼离开之后,却立刻往家中跑去。
而就在谢景往府中回去的时候,萧韫之和云莞已经在宫门前街上停了下来。
两人身上皆背了包袱,下马之后,直奔宫门外的鼓楼,站在高大的登闻鼓之下。
时值侍卫换班的时候,并无人注意到有人登上了鼓楼。
云莞和萧韫之站在高大的鼓架前,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坚毅之色,云莞双手拿过鼓槌,紧了紧手里的两根木锤子,正待击鼓,却被萧韫之接过了,“我来。”
两只鼓槌在萧韫之的手里转了一圈,少年勾了勾唇角,扬手,重重一击,捶在了高大的鼓面上。
“咚——”
“咚——”
瞬间,咚咚咚的鼓声,从高大的鼓楼上传向四面八方,附近的百姓与官员,全部都听到了,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朝着鼓楼的方向看过来。
在东澜国,击登闻鼓乃大事,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否则,击鼓乃重罪,可判死刑。
东澜立国将近两百年,只发生过两次击登闻鼓的大事,皆与军务国防相关,这次,又是为何?
一时间,城内朝臣的心神全部被提了起来,人人重束官服,急忙进宫。
而彼时,云莞与萧韫之登上鼓楼的时候,皇宫之中,早朝刚结束了半个时辰。
今日,南方传回消息,派去南方的钦差郭敬山被人杀害在府衙之中,至今依旧没有凶手的下落,朝中震动,为此议论了小半日,下朝之后,惠帝便将太子东方治和铭王东方洛召进了御书房,再议此时。
钦差被害是大事,尤其,还是在守卫森严的府衙之中被害,惠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怒则大怒矣,甚至怀疑,是否是两个儿子派人动的手脚。
自然,太子与铭王在朝堂上不对付,得知郭敬山被害,也互相怀疑,是否是对方动的手脚。
在惠帝的面前,两人互相推诿,互相暗示,互相陷害。
惠帝听得一阵头大,“都给朕别吵了!”
太子和铭王自知在惠帝面前失态,纷纷告罪:“请父皇恕罪。”
惠帝扫了两人一眼,道:“依你们看,此事该如何做?”
铭王立刻站出来:“回禀父皇,钦差被害,乃是大事,事关朝廷与官府的威严,绝不容姑息,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亲自前往陵阳,调查郭大人被害一事,务必寻到真相。”
太子东方治自然不肯让铭王去陵阳,因为陵阳大水,桃花江被淹一事,与当年的河道总督王国舅和现任的工部尚书章可正都有关,而章可正是他这一派的人。
这一个多月来,他在惠帝面前,不敢抬头,隐约有被铭王压了一筹之势,此番若是让铭王去南方调查郭敬山遇害之事,不知能牵扯多少事情。
如此,东方治自然不肯,当下立刻表明决心:“父皇,儿臣也愿意前往陵阳,调查郭大人被害之事,必定给父皇一个交代。”
惠帝还能不晓得两人在想什么,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失望是对太子的失望,空长了这么多的岁数,做事却漏洞百出,愤怒则是铭王渐渐势大,隐约有压下太子之势,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一般,这段时间,在朝堂上,卯足了劲的找太子的不是。
两人表明了决心,都垂首等待惠帝的决定。
惠帝自然不肯拍太子和铭王中的任何一个人去南方。
正是惠帝被两个儿子的行举弄得心烦意乱的时候,登闻鼓“咚咚咚”,一声一声的鼓声,从宫门外,传入了御书房里,惠帝、太子和铭王的耳中。
熟悉又陌生的鼓声,太子和铭王不曾听到过这个声音,不由得冷然,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是登闻鼓!”
话落,略显龙钟老态的皇帝猛地站起来。
便是近身的太监张达也露出了惊慌的表情:“陛下,是登闻鼓!”
太子和铭王脸色大变,与惠帝一般,匆匆出了御书房的门口,站在高高的大殿门口往外看,目见皇城空旷,飞鸟惊掠,耳边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击鼓声。
一刻钟之后,百官朝臣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皇宫,惠帝一朝,第一次在一日之间,连续两次开朝,且还是在午时十分。
而百官进入大殿的时候,都能看到,站在大殿门外的,一对年轻的男女。
女子大约及笄之年,男子大约弱冠之年,两人相貌极佳,风度仪态,皆是上乘,手里却抱着两个盒子,静静在殿外等待传唤。
朝臣匆匆进入大殿,也只匆匆瞥了一眼云莞和萧韫之,但见两人面色陌生,并非京城人士,更不是哪家官宦的女儿,身穿白衣,尤其,女子的头上,带着一朵白色的头花,俨然还在戴孝之中。
唯有百官末尾的镇远侯大公子谢晦经过两人的时候,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云莞和萧韫之。
朝臣不由得猜测,击鼓的便是这两人么,这两人又是何人。
众人心中纷纷猜测,却按捺不表,低头匆匆进入了大殿之中。
直到百官来齐,老态龙钟的惠帝,也来到了大殿之中,云莞和萧韫之才被传唤入朝。
见到两人的那一瞬间,高高在上的惠帝,皱了皱眉,不能想到,击登闻鼓的,竟是两个小儿。
他瞥了张达一眼,张达立刻细着嗓子道:“来者何人,为何击登闻鼓,有何奇冤异惨?可知,击登闻鼓乃大事,快速速报来!”
云莞这才抬头,看向九重阶梯之上,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