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按朱温的打算,他不但准备派遣奇兵袭营,更是已经做好将七八万兵力都投入进夜袭战的准备。而能歼灭多少敌军,又将付出多大的代价,朱温不在乎,他如此谋划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取李天衢的性命。
因为朱温也意识到,自己不得以只能尽快与李天衢进行决战的最重要因由,就是因为这个死敌更为年轻,而自己的子嗣,只怕更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只要李天衢一死,魏国后继无人的隐患,也将会比他梁国更为严重。
毕竟自己的亲儿义子当中,朱友文很早便出仕辅助军务,而次子朱友珪也已年过二十,三子朱友贞十六七岁的年纪...反观李天衢从来就未曾收过一个义儿,而他膝下亲生的子嗣普遍年幼识浅、少不经事。
在这般乱世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朱温不信会有什么托孤大臣会扶植培养李天衢的后人中兴霸业。只要他一死,魏国诸方权臣想必也会为篡位夺权,必定内部大乱。届时就算有雄师百万,完全陷入进内斗当中,所有手握军权的将帅也就只有稳定国内,亦或图谋如唐末时节那般意图拥兵自立...那样的话短期内无法对梁国构成威胁,乃至仍有杀回中原的可能。
至于从长远考虑,朱温知道哪怕他冒险能够成事,恐怕也会白白的便宜了他另外一个死敌李克用,而且听闻他那次子李存勖智勇兼备,有雄主之才,似乎远胜于自己膝下子嗣...可事到如今,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李克用父子,雄霸中原的李天衢更应该尽快除掉!
更何况,就算魏国内部大乱,而让晋国有可乘之机南侵中原...那么对抗梁国的联盟势力也将彻底瓦解。魏国统掌一方藩镇的名将众多,也绝对不会容许晋国轻易占据他们打下的江山基业,届时中原越乱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梁国也终于会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哪怕比起当初自据一方的政权更为松散的诸藩割据时节,天下诸国兼并周边藩镇,诸地百姓起码相较唐末时生计相对安稳了许多。朱温知道自己势必要一举袭杀李天衢,如若得偿所愿,那么天下势必掀起腥风血雨,又将生灵涂炭...可既非朱氏梁朝治下子民,以朱温的秉性,又怎会体恤天下苍生的死活!?
恰恰相反,朱温忽的又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愉悦感,直让他感觉到血脉偾张。这种感觉,仿佛又待他回到了年少时于徐州萧县刘崇家做个佣工,却因赌红了眼,便偷了东家的锅急着要去翻本的那段时日......
朱温知道当年若不是东家老母出面求情,单凭盗取主人家财物放赌的罪责,他便有可能会被治罪打残,自己的老母与两位兄长也有可能被逐出庄院,再难寻觅生计...但是他照样要赌要博,可是那种胜则扭转乾坤、败则一蹶不振的感觉,哪怕朱温弑杀唐廷皇帝,于登基前夕尚要耍钱好赌,可是那种极度刺激的快感,他也很少能够体会得到了。
因为被逼到绝境时,那种放手一搏的刺激,反而更会朱温心中生出一股病态的愉悦感。
然而朕当年赌的,不过只是几十、百来枚开元通宝,然而如今这番豪赌的赌资,却是要为我朱家争得整个天下......
忽然间,厅堂中位于前列那些肃立垂首的梁军将领,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并悄然抬起头来偷瞄朱温的表情,因为他们似乎听见一阵古怪的笑声传入自己的耳中。
而当那些梁军将领小心翼翼的打量朱温神情时,就见他们所效力的梁朝帝君不但面色阴沉狰狞,眉宇间还透出几分癫狂...当朱温抬起头来,脸上再显露出的表情,似乎与那些在赌桌上早已眼红发狂,不惜赌妻、赌女、赌命的赌徒也没什么分别:
“尔等按朕调遣,就今夜准备夜袭魏军连营,务必要取李天衢首级。军令调遣毋须谨遵旨意,如有违背不遵,亦或督战不力者...非但人头不保,一应家眷亲族,也尽数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