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更时分,浴堂殿南侧忽的先是有一阵惊呼喧哗声响起,急促的喊声紧接着戞然而止。有上千名军士绰枪擎刀,在火光的映射下,锋刃上映射的寒光耀人眼目,已纷纷跨过倒在把守浴堂殿南面的宿卫士卒的尸首,而朝着这片区域的正中间涌去。
朱友珪腰挎宝剑,身上披挂的戎甲上还裹着层锦袍,他阴测测的目光,正注视着由他亲自统领的控鹤都锐士,以及另一拨梁国京畿禁卫部众朝着浴堂殿深处杀去。
而在朱友珪的身旁还站着个军将,那员将官身披的铠甲做工格外精致,而且上面遍布着金银装饰,只瞧他那副扮相与其说是十分威武,却似乎太过讲究排场了些......
如今官居梁国左龙虎军统军的韩勍,以往在朱温麾下并不算是出类拔萃的将才。可偏生韩勍为人也还讲究排场,麾下军旅身着精美衣甲还恨不得披金戴银,炫耀军威,看起来虽然也有些锐甲强兵的模样,然而却是中看不中用,本来按他原本的轨迹,无论奉命支援依附于梁国的杜洪,还是与晋国于河朔地带进行决战,先后都灰头土脸的铩羽而归......
然而随着梁国大批将才先后离世,韩勍用兵治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懂得攀附权贵的手段,所以如今在梁国长安诸部宿卫军旅中手握兵权。
可是朱温虽然治国治军的心思渐渐淡了,他性情仍是喜怒无常、狠戾好杀。韩勍就在朱温眼皮底下统军,他可还记得当初有许多同僚,就是因治军不力的罪责而被朱温治罪处死...所以韩勍也时刻担心着朱温哪一日稍有不快,他的屠刀便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而朱友珪则看出了韩勍的忧虑,所以他既然决议要弑父篡位,最先便去找他密议合谋,两人遂一拍即合,做出了决定:
朱友文如果做了梁国储君,朱温要巩固社稷稳定,不能让其他人觊觎皇位,以后也极有可能要除我朱友珪的性命;而你韩勍伴君如伴虎,在朱温麾下也是战战兢兢、朝不保夕...那么我们与其等着被朱温除绝,不如先下手为强,而且也务必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朱友珪忽的侧目望去,眼见韩勍眉头紧蹙,脸上也仍挂着几分忧虑之色,遂沉声说道:
“韩统军,如今我等既然挥军杀入浴堂殿,便已再不能回头了...你也不必顾虑,由我统掌的控鹤都,与你带领的龙虎军司掌京畿宫禁宿卫职事,熟知宫内各处禁卫布局,也没人能拦得住你我。
而父皇...他擅杀麾下将领,丝毫不念亲生骨肉的父子情分,反而要传位于假子...你我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以后的宏图伟业,也唯有如此。何况父皇到底已是年老昏庸,你我也不必惧他。
韩统军也尽管安心,事成之后,而由我继承梁国皇帝的位子,您便是总掌梁朝军旅的元勋功臣。此后也无须忧虑身家性命,还要掌控在父皇手中,我...朕也绝不会亏待您的。”
韩勍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狠狠的一咬牙,再回复朱友珪时,言语中也是慢慢的杀意:
“皇子放心,我既然已经决议与您动手,就绝不会再踌躇不决...毕竟这桩大事不便还罢,要做则必须要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