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的韩延徽,也只得暂时留在汴京,继续着尝试要求与李天衢交涉还价。
可是弱国无外交,被动的一方本来便没有什么底气。到底还是要看谁掌握主动权,才是谈判成功与否的关键,如今刘仁恭已被打得疼了,先是有求于人,迫切得希望不会再因战事耗下去了,便注定这只能是一场不对等的谈判。
何况李天衢对于韩延徽这个史载的契丹开国功臣十分好奇,所以亲自召见,这就已经是纡尊降贵了。你要来谈谈别的,我倒还可以好生相处一番,还要讨价还价?行,那就让我朝鸿胪寺卿李振跟你谈吧。
李振那一张伶牙利嘴,非但言语极为犀利,完全占据得主动权口吻非但不在乎尖酸刻薄,而且完全是以威压的姿态。如此李天衢大概唱的是红脸,这黑脸李振唱的也是恰到好处。
韩延徽固然有高才,刘仁恭派他出使前来,自然也有些口辩的能力。可是完全关乎双方利益得失,韩延徽又是处于谈判桌上绝对被动的一方,他起码在口才这一点上,也被李振拿捏得死死的......
几番会面下来,李振时而冷嘲热讽,时而吹胡子瞪眼睛,完全把韩延徽牵着鼻子走。再谈下去,休说是德州终究保不住了,如果顺着李振有时据理力争、有时不近情理的说辞听下去,也大有你燕国应该也把横海军藩镇一并割让的架势......
如此又磨耗了一段时日后,燕国幽州方面,刘仁恭起初听闻李天衢还要索要德州之时,固然是百般不愿。但是一直拖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刘仁恭、王重师这边又得李天衢传来的旨意:燕国既然还不肯就范,那就边谈边打吧。
眼见淄青军方面又有军旅要在燕国境内走一遭,继续搜罗其它地界乡坊百姓,准备再搞一波轰轰烈烈的民众南迁运动...邻道可还有北平国王处直、赵国王镕等以往曾被刘仁恭觊觎的势力。趁着燕国如今被动挨打,陈兵于边界,似乎也要有所动作。
到了这个份上,刘仁恭也意识到夜长梦多,割让一处州府,也总好过自己两处疆土都要被周边势力惦记......
没辙,割吧。
韩延徽这边也得到了刘仁恭的回复,虽然与李天衢休战议和事成? 但他这次出使的工作也实在说不上做得完美。喟叹之余? 韩延徽遂商议约定德州交割,乃至进献财帛战马事宜的诸例细节之后? 便已准备拜辞而去。
虽说后来谈判的过程不甚愉快? 可临行前夕,李天衢待韩延徽也很礼遇? 安排为他送行。由光禄寺设庭宴,珍馐玉馔、美酒琼浆? 然而酒过三巡时? 李天衢忽的向韩延徽问道:
“韩支度,你有机缘至汴京走访,也有机缘途径朕治下观览一番,又觉得此间景象如何?燕王治下民生? 却又如何?”
以韩延徽的见识? 他也立刻意识到了李天衢话中的含义。扪心自问,他亲眼目睹汴京城中乐坊管弦不绝、酒肆觚筹交措,处处市井街坊热闹,出入城郭的行人商贾络绎不绝,处处商铺门前车水马龙...这也的确是在如今这般世道难得的繁华景象。
当然韩延徽也很清楚李天衢是赶跑了朱温? 把他多少年来好生经营的宣武军汴州给占为己有,但是历经易主战乱? 也并没有祸及到这块名城要地,似乎还要比先前更繁荣几分...何况这一路走来? 他也亲眼目睹李天衢治下各处州府百姓能安居乐业,民生富庶兴旺? 自然也是感触极深。
再想到自己的家乡所在...韩延徽当着李天衢的面也差点叹出声来? 卢龙军地界自安史之乱以后? 也仍是动荡不安,一百几十年的时间里,总计叛乱犯上的次数,甚至还要多于这些年最是桀骜难制的魏博军。而效命的君主刘仁恭赴任节度使,尤其是自号燕王以后...百姓以泥土做钱,壮丁大多要被强征充军,民生如何安乐?国家又怎会富庶?与李天衢治下领土相较,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