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方今皇上帝威日卑,号令不出长安,却不听群懿(贤相杜如晦的七世族孙,宰相杜让能表字)公劝阻,非要自取其辱,招致李茂贞等西北强藩兴兵问罪,皇上竟还诿过于群懿公,赐死群懿公以平息李茂贞、王行瑜等人怨忿,如此色厉内茬,推诿罪责,已让众多朝臣心寒......
如今犯驾牙军稍退,却不知又是哪个奸佞小人进言,教唆皇上宣召纳我儿入宫为妃...方今朝廷威严扫地,诸藩拥兵自重已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可是他却兀自贪图美色,又如何能振兴社稷江山?方今国家风雨飘摇,若是奉诏送我儿入宫去,世人又会以为我刘汾是何等人?”
李天衢班师北上,次日便将渡江抵达扬州地界,虽说是不曾被余众流寇残害,可刘汾在江口驿站一处屋舍内长吁短叹着,而他的女儿刘金姑就在一旁恭顺的聆听者。毕竟对他们父女而言,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马殷率领流寇杀至他置办的田园乡坊的几日前,本来刘汾听闻李茂贞、王行瑜等西北军阀围攻长安,而因皇帝李晔将先前还力谏他不可出兵的宰相杜让能赐死顶缸,这才打发得李茂贞等藩镇节度退兵离去(而李天衢却很清楚,李茂贞等军阀眼见李晔外强中干,如今懦弱已极,而不断的引兵前来,并逐步掌控朝纲,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可是国都长安一时危情解除,皇帝李晔便听得有近臣报说刘汾之女生得闭月羞花,称得上是国色天香,这才刚安下心来没多久,便又动了宣召刘汾爱女入宫为妃的心思...这对于刘汾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能争取圣宠的好机会,他反而十分的抗拒。
然而长安到饶州地界路程也极为遥远,这般世道所过之处也仍有诸藩僵持对抗,所以刘汾也不必立刻奉诏长途跋涉的送女入京,有了些翰旋的时间,可是正当刘汾思量如何拒绝李晔的圣旨之时,马殷统率的贼军流寇赶巧不巧的便已杀到了他购置的田园乡坊......
能拖一时,却不能拖一世。刘汾也很清楚就算如今得李天衢关照庇护,以他的立场而言也必须要给皇上一个交代。然而刘汾虽然以大唐忠臣自居,可是他对于皇帝李晔的态度却又着实复杂,想到自己父亲刘巨容被冤害鸠杀....刘汾不禁又忿声道:
“我又是何等人?又岂是那等为了讨个皇亲国戚的身份而送女迎奉的奸佞小人!何况如今山河破碎,群懿公官居执宰相位,又无罪过,皇上先是刚愎不听劝谏,后来却为了平息李茂贞等犯驾逆臣恚怒,群懿公这等朝堂近臣也要顶罪被赐死!如今就算跻身朝堂,也未尝不是自取其祸。
更何况...当年你祖父被奸宦田令孜冤杀害死,到底也须皇上首肯,可他却毫无作为...这话为父也只能对你说及,就算我刘家为朝廷尽忠,冤苦愤懑也只能压在心中,断然也不能犯了谋逆大罪去寻皇上追究...可是为父绝不能只因皇上宣召,便将你推送入宫里去!”
眼见自己的父亲大吐苦水,刘金姑神情间也不由流露出几分忧愁之色。而她再向刘汾表态时,语气却是无比坚定的说道:“女儿受父母恩养,终身大事,自是由父亲做主。既然父亲不愿送我入宫,便是天子九五之尊,女儿也是抵死不从!”
“这说的容易...可为父毕竟不是拥兵自重的强藩节度,就算当初坐镇统掌得两处州府,可天子圣旨,也自当遵从,更何况如今也并无官禄在身?虽然蒙李节帅收容关照,休说为父也并不算是他的幕僚属臣...就算方今天下皇上威严扫地,可是抗旨不遵,世人也会道为父也如背逆的乱臣贼子那般,视圣旨如无物,如此往重了说便是悖逆犯上,我刘家也绝不能背上这般污名。所以无论如何,也总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的......”
刘汾苦笑一声,喃喃说着,然而他沉思了片刻,忽的双眼一亮,再转头过去定定的望向自己的闺女刘金姑的时候,却是转了个话头,而意味深长的问道:“我儿,你看那李节帅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