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装待发的各军主将再聚中军大帐,参与杨侗为大家举办的饯行宴,帐内欢声笑语一片,黄金的烤羊一盘盘摆上,杨侗甚至破例允许大家饮酒。
“圣上,异族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个个都是白眼狼。照我看呐,把逻些里的吐蕃人全都一刀了结,贼爽快。”
说话的是苏乌,谷仓曾是阿史那思摩麾下第一悍将,后来跟着秦琼混了一两年时间,立下不小功劳,秦琼见他厉害,索性拉到大隋这边了,不仅荣升为大隋子民,还是第十军副帅,对大隋忠心耿、尽心尽责,不过他的装束虽到隋人一样,但常年在军中,行为还是和以前一样粗鄙,无体面礼仪可言,钢针的胡须上粘满油脂,面前已经堆上了一大堆着羊肋骨。
牛进达抹去嘴边酒渍,亦是嚷道:“我觉得苏乌这话不错,咱们索性拿下吐蕃好了,何必便宜巴、农、蔡森这些吐蕃人呢?”
杨侗瞥了他一眼,失笑道:“你以为占领一个国家就这么简单吗?吐蕃有雍州、凉州和西海四郡那么大,不但贫瘠苦寒,人口也少,我们拿下吐蕃的话,只能像河源、西海这样设置定居点,要是驻军少了,防不住天天来骚扰的游骑,多了,得从中原各地调粮,搞不好还让他们半路抢个干净? 拖垮整支军队。”
牛进达挠挠头? “这倒也是,吐蕃和我们大隋王朝离得太远了? 要是这边出事? 朝廷军队恐怕还没到半路,就丢失了。”
“你明白就好。”杨侗笑道:“占领一个地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地百姓是否拥护、军队粮食如何解决等等都是大问题。我大隋当初的灭陈之战,也仅仅是灭掉陈朝罢了? 南方人士根本就没有接受我们大隋王朝? 文帝为了真正控制江南,足足让皇祖父在江都经营了十年之久,皇祖父那十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钱粮,结果呢?南方人说反就反? 同根同源的南北双方尚且有着极深的隔阂。就更别说吐蕃这么个大国了。”
“关键是朗日赞普家族在吐蕃南部经营的时间已经高达三十二代? 他们极得人心,而且就算朗日赞普家族灭种了,还有葛尔、蒙、萨这些有吐蕃王族血脉的家族,他们要是站起来,同样也能召集一大堆人起来反抗我们这些入侵者。”
“而我大隋要是将之占领? 或许可以得意一时,但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 迟早会群起而攻,然后利用地利、人和与我大隋僵持? 使我大隋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泥淖之中,我们见好就收? 不仅能够跳出战争泥淖? 还能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利。等到他们打得民不聊生? 国民厌倦了战争,我大隋再去的话,就算当地百姓不会夹道欢呼,但至少不会跟着那些战争狂夫反我大隋。”
“圣上,那我们应该怎么打?或是说打到什么地步?”王伏宝问道。
杨侗笑着说道:“你们仔细想想,如果吐蕃赢了,如果他们杀到洛阳城下,他们会仁慈吗?”
“肯定不会。”
“吐蕃人不会想到战争是他们挑起的,也不会想到我们是被迫反击;在他们心目中,不管我们仁慈也好、残暴也罢,始终是可恨可恶的入侵者,既如此,为何要仁慈?”杨侗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此战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不单要歼灭吐蕃王族余孽,还要以残酷的杀戮震慑西南、西北各国,朕不怕你们杀得多、就怕你们杀得少。今天的杀戮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为了以后不再杀戮而杀戮;今天的杀,是为了以后不杀;你们这一战至少要让西北、西南稳定十年,至少要让各国怕我们五年,五年以后,咱们君臣再去杀一通……”
杨侗摸了摸鼻子下的一撇小胡子,接着说道:“将军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别太温柔了。
……
“今天的杀戮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为了以后不再杀戮而杀戮。”
“今天的杀,是为了以后不杀;”
“你们这一战至少要让西北、西南稳定十年、至少要让各国怕我们五年,五年以后,咱们君臣再去杀一通”
……
杨侗话犹如具有魔力一般,直让众将热血沸腾。圣武帝果然是圣武帝,还是他们喜欢那味儿。
对大隋子民可谓是大方至极,发明各种农具,赠予来自异族的牛羊马匹,让大隋百姓受益,这是‘圣武’中的‘圣’;然而面对异族的时候,圣武帝却是极端激进吝啬,当初对契丹赶尽杀绝的就是他,一把大火烧掉同罗几十万人的也是他,接下来该是吐蕃人了,这铁血之风无疑便是‘圣武’中的‘武’。
便是杜如晦、杜楚客两兄弟也是频频点头。
大隋以武立国,威压四夷,自然要保持这种积极向上的尚武之风,若是转向文治,以仁义学说来约束蛮夷,不说蛮夷根本不听,单是以武起家的大隋文武的利益就得不到保障。
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等核心思想的确在孔子创立儒学之时,便已存在。但孔子这些观点针对的是战乱纷纷的中原,而不是外族。
那时候的外族稍微露出一点不敬的苗头,打生打死的中原群雄立马停下手来,乐呵呵的把屠刀指向外族,收割一茬财富回来补充自己,接着又打。
所以说,在儒学诞生的时代,外族是百家眼里的两脚禽兽,生存之地是中原的后花园。
多交一些牛羊,或许施舍一点仁义。
只是后来的儒学慢慢就变了。
自从董仲舒为首的“公羊学派”激进之学没落以后,起而代之的便是“宗族情谊”、“亲亲相隐”的谷梁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