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君楚昭老早的便醒了。
她换好衣服走到院子里,此时天还没亮,月亮还低垂在天际。走廊上昏暗的烛火是唯一的光源,走在石板路上,隐约间还能听到远处禅室中敲响木鱼的声音。
君楚昭走到院子后面,进行晨练。习武这件事一天不练就生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直到月亮消失,太阳悄悄从山后升起,天际红光中一抹紫意淡淡消散,快到申时了。
君楚昭收劲停止训练,她擦擦汗往回走。途中遇到了昨日的小和尚,他拿着水桶说是要去山腰的溪流打水,他师父说这样能够练好轻功。一来一回低于两刻钟,滴水不漏便算过关。
佛门功法君楚昭一直有所耳闻,可是亲眼所见又别有感触。
拜别小和尚后,君楚昭进屋去叫顾相思起床。
一进屋便看见顾相思早就醒了,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床头看居室当中的佛经。君楚昭一进来,她便将书放下,冲着君楚昭笑道,“阿昭,早安。”
大早上的,君楚昭硬是被顾相思明亮的笑容闪了眼,不自然的偏过头,假意咳嗽两声,“咳咳,早安,我去食堂给你取斋饭。”
“哦,那谢谢阿昭啦。”
顾相思乖乖点头,微笑着看君楚昭离开。
等君楚昭消失之后,顾相思才掀开裙摆,看着自己已经消肿大半的脚踝叹了口气,“只赚了一晚,也不算亏。”
说完顾相思自己都笑了,她从袖口拿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几片药贴贴在伤处,再拿帕子一包,自己处理好伤势。
做完这些,顾相思又拿起佛经看了起来。
君楚昭很快就端着饭回来了,两人用完饭后君楚昭要检查顾相思的伤处。
顾相思笑着说,“阿昭我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歇一会就好啦。”
君楚昭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一想,顾相思的医术不是盖的。昨晚上她受伤没法处理,今天恢复许多,也确实不需要自己了。
想到这里,君楚昭边收拾碗筷说,“我去找院里的师傅们道谢,你在这等我一回。”
“好,那阿昭,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我回来我们就下山。”
“可是我的脚好疼的。”
“我背你。”君楚昭淡淡的说,“昨天是因为天色过晚,迫不得已留一晚。今天晚上再不回去,说不过去了。”
心中的小算盘打不成了,顾相思失落的低下头,有点不情愿的应道,“哦。”
君楚昭不明白顾相思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回去,她也懒得深思,看顾相思应答了,便端起盘子出去。然后找住持把自己剩下的散钱都捐出去做了香火钱,小和尚在香火册子上记录的时候,君楚昭想了想还是让人把顾相思的名字加上了。
白纸黑字红朱砂,道不清情与缘。
走在回院落的小路上,一路上君楚昭就有一阵心悸的奇怪的感觉。
临近小院的时候,君楚昭见着一个男子抱着剑站在院内的红梅下,眯着眼嗅着红梅芳香。
君楚昭一见这个人的轮廓便顿住了。
她傻傻的处在原地,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脏似乎都忘记跳动。
眼前的男子五官轮廓分明,相貌俊秀。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没有立冠,只用一根银色的发带绑住。与京城中的贵公子不同,他的脸上要多几分沉着,手上和脖颈处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有些浅浅的刀疤与剑痕。
明明一身贵气,高贵优雅,却又有种江湖游子的任性与自由。
是他啊……
“顾念之……”
君楚昭喃言,鼻尖一酸,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前世在战场上她追杀杀死君楚衍的那个敌人意气用事,追杀仇敌,误入了敌军埋伏。绝境之中,是顾念之突破重围,将她带出了包围圈。但是在撤退的时候顾念之身中毒箭,军营当中最好的大夫都解不了。
她还记得顾念之临死之前想回云都看一看,可是途中顾念之毒发,最终他还是死在了异乡。
顾念之的死,是君楚昭对镇北侯府欠下的永远无法偿还的血债。那一场战役君楚昭学会了君楚衍教了她十多年都学不会的冷静,从那之后,她到死都再未冲动过。
也正是因为顾念之,所以在前世朝廷之上,俗世当中,她对顾君泽都是百般礼让。直到夺嫡之争开始,立场不同,最后还是只有不死不休。
时间荏苒,数年过去,君楚昭还是一眼便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顾念之。
眼眶终究盛不下深深的愧疚,一滴热泪滑过脸颊。君楚昭猛然惊醒,擦干脸颊的泪,走上前去,装作不认识眼前这人。
“这位公子,您是?”
顾念之也回神,看着眼前的女子抱拳道,“在下镇北侯府次子顾念之,受命前来护送郡主回宫,姑娘是?”
君楚昭身子微微颤抖,心中痛苦与愧疚交杂,最多的还是再见故人的欣喜与怯意,异常沉重。
然而心里再复杂,君楚昭面色如常,微笑着说,“原来是顾公子,在下护国将军府君楚昭,幸会。”
“君将军?在下久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顾公子谬赞,我现在便进去请郡主出来。”君楚昭僵硬的转过身子,朝屋内走去,眼神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