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昭如梦惊醒,连忙走出去。
离开书房后她才发觉自己生出一身冷汗,背后湿透了。
她往内院走,一路上心不在焉,刚进花园迎面便撞上一个男人。鼻子碰的通红,她眉头紧皱捂着伤处退后两步。
那人见她受伤也慌得不行,赶忙上前询问,“小将军,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废话!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肌肉硬的跟墙一样,要不是她皮糙肉厚,换个秀气点的小丫头小侍从那不给破相了?
君楚昭怒瞪过去,看清眼前人的脸的时候她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什么火气都没有。她心中充斥着苦涩,鼻头酸酸的,眼圈泛红。她想开口,可是喉咙堵着,要是说话肯定夹着哭腔,太丢人了。
眼见着君楚昭就快哭了,那人很无措,手忙脚乱的,慌忙询问,“小将军,您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为您去请大夫?”
满口流利的敬语,果然是这个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尊卑放到第一位。
君楚昭吸吸鼻子,压下心头的惆怅别扭地说,“我很厉害的,才不会有事。”
她半张脸都红扑扑的,眼眶里泪水直打转,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模样。他刚开口要说什么,结果君楚昭身形一闪,竟是运行轻功眨眼间就消失在他眼前消失。留着那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君楚昭不是他能管的人,再多担心也只能放在心底。
回到小院君楚昭就叫夏青为她准备热水,等全都准妥当了,君楚昭泡在水里,趴在木桶边上,想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白天君楚昭在花园中遇到的人是她的庶兄,名望字怀恩,家中排行老二,比她和兄长大了六岁。他温和谦恭,做事谨慎,不论对谁都友好和善。但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却亡命菜市口,连头都被野狗叼走,受尽侮辱。
被野狗叼走的头颅,面目狰狞,那是至今都纠缠着君楚昭的梦魇。
重生以来,君楚昭一直有意回避这件事。君家灭门只要还未发生就自认为可以改变,顾相思对她好,就自认为前世会有隐情。至于梦境,只要不睡觉就可以避开。直到真与君怀恩见面了,她才知道有些东西避无可避。
在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里,君楚昭印象最深的只有君怀恩。小时候她不敢同君崇与卢娇芸亲近,回到将军府愿意陪她吃饭玩耍的也只有君怀恩。
只是说到底,她常年在外征战,两人相处时间少并不算亲近。后来回到云都,她进入朝政后对君怀恩中庸无为的行事风格不满。再后来,她拥护龙域,为了不牵连到君家人,两人彻底疏远。
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疏远了君怀恩。
“难搞哦……”
君楚昭沉入水底,享受一个人的宁静。
下午没什么要紧事,夏青在屋内收拾行李,君楚昭坐在阁楼树屋内,靠在窗边翻阅兵书。阳光透过树叶在纸卷上照映出一个个斑驳的光圈,窗外喜鹊嬉闹。院中几个小丫鬟聊着云都趣事,聊到兴头上,院子里便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
君楚昭心情比起正午要好很多,很多东西她已经想清楚了,身体轻松很多。偶尔累了便放下书,瞧她们玩乐。
她曾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登上苍穹之巅,俯瞰万里山河,亲眼看着大兴的盛世繁华。如今也是一样,只不过从国家变成小家。她想好好保护身边的亲人,守护他们的笑容。她的格局很小,断不能奢求太多了。
“你果然在这里。”
有人出声将她惊醒,她顺着楼梯上来,脚步很轻。君楚昭知道是顾相思,头也没回,轻声笑问,“你怎么来了?”
“小时候一遇到什么事情你就喜欢跑到很高的地方,一待便是一整天。今天听皇姑父说你明儿要回胡关,我便想到你会在这。你有什么心事吗?”
“能有什么心事?”君楚昭小声嘟囔,“一想到马上就能回胡关见兄长我就开心得要命。”
“噗呲,”顾相思情不自禁,她走到君楚昭身旁坐下,“阿昭你骗不了我,是在担心胡关的战事还是朝中的政事?”
顾相思望着眼前人的侧颜,掩去眼中的痴迷,在心底描摹她的轮廓,将她深深刻印在心底。
“都不是。”君楚昭叹道,“是因为恐惧。”
“什么?”
恐惧……
顾相思不可思议地看着君楚昭,这可不像是从她口中说出的字。
君楚昭晓得顾相思的疑惑,她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她,“相思,你有失去过什么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吗?人也好,物也罢,有体会过吗?”
君楚昭伸出手,枝头的喜鹊飞过来抓着她的手指,乖巧地吃着她手心的食物。
顾相思摇头,不解其意,但还是诚实地回答,“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