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夜空什么都没有，如同一番幕布将城关笼罩。也许不是星月不存在，而是被黑暗吞没了。在这里的夜晚，除了橘红的焰火在有限的空间跳动外再无他物。
君楚昭行走在城内，巡视穷奇关每一寸地方以确保第二天战事的万无一失。
她并不紧张，相反，这种随时失去性命的不安全感却是让她实打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也许是前世在深宫中的自我束缚，这种沾染上鲜血与罪恶的自由都能让她感受到一丝兴奋。
出身在护国将军府，从小被祖母抚养，因为体质特殊是习武奇才，所以被大兴第一高手姜海天收为关门弟子。先不提脑子，至少实力上只有十四的她自问不逊于战场上任何一个将领。
这样的天分和出身，就算每天什么也不做，也应该活得骄傲出彩。明明很喜欢战场，喜欢守护大兴得来的荣耀，喜欢对兄长的追逐。她明明应该留在胡关，可为了龙域，这一切都变得可笑。
真傻啊。
君楚昭眼神中闪过一丝讽刺，嘲笑曾经那个爱龙域胜过战场的自己。
君楚昭屈膝借力，几个跳跃站到城墙的最高处，眺望远方。
和在西南因为忌惮多方势力束手束脚不同，这一回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战场。
太阳还未升起，敌军就派人来试探好几回。不到天明君楚昭就抓到三名刺客，本着优待俘虏的信条，李行并没有让君楚昭去审问，而是换上邱平。
君楚昭也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里是个什么形象，想着麻烦能少一件是一件便由他们去。
当太阳升起，护国将军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管家看着眼前娇弱的小郡主也很为难，“郡主殿下，将军上早朝去了，回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顾相思来了便没想着轻易离开，她摇摇头乖巧而善解人意地说，“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等将军。”
管家有些迟疑，“那郡主您且稍等片刻，小的进去通报夫人。”
“不用了。”顾相思叫住管家，“现在天色尚早，夫人应当还在休息，无需特意打搅。”
“这……”
管家没法拒绝，只好将顾相思请到候客厅，然后为她置备好茶。
顾相思到将军府的消息很快通过暗卫传到君崇耳中。
此时早朝已经散了，御书房内，君崇坐在皇帝身旁翻阅奏折。听到暗卫报完消息，君崇转头看向皇帝，他撑着头，墨色的长发垂在脸旁，眼神平淡没有半点波动。看到需要修改的地方，皇帝拿着毛笔，狼毫着墨，专心批注奏折。
“先下去吧。”君崇暗卫退下。
皇帝嘴角挑起，头也没抬揶揄道，“你先回去吧，别让孩子等太久。”
“好，我很快就回来。”
君崇站起身，目光一直停留在皇帝的身上。这人最近憔悴不少，面容身形消瘦很多，他心中有些沉重，从安华手中接过软被披到皇帝身上，关切地说，“一会记得喝药，我就先回府了。”
“好，”皇帝闭上眼睛，眉头微蹙，安华便立即上前为他按摩。皇帝忍不住笑道，“我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宫里还有御医呢，不用担心。实在不行秋水也在，你放心。”
正说着，皇帝突然想到什么，问君崇，“你不希望清河留在云都吗？”
君崇摇头，“和我希不希望无关，是你想让她留在云都。”
“哈。”皇帝嘴角挑起，额间的疼痛舒缓不少，惬意的说，“说起来她和楚昭走得过于近了，尤其是在蜀道上发生的那件事。你既然身为父亲，有些事情还是得管管。”
“蜀道之行是你默许，又是清河主导，你若介意，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清河陪同。”
“哦，你这是在和我讲道理吗？”皇帝眼帘微抬，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子初。”
君崇手心猛地攥紧，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
身后讽刺的笑声愈发刺耳，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君崇才放慢步子，只是那双瞳子中的阴戾并未减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