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食木,皮作鼓,唇齿分晓离人楚。望乡台,回门路,旧鬼转辗断肠途。
起初君楚昭带来的五千人在经历了近半年的战争、虫患之后,如今所剩无几。零星几个熟悉面孔混杂在大军中央,剩下的人都晋了官职。他们面色平静,锋芒尽散,剩下的都是从容,或者说死寂。
将官层层清点完毕,主将令下,大军整顿出发,浩浩荡荡地朝胡关赶去。
来的时候,从胡关到穷奇关,君楚昭率领大军只用了一天一夜。可回去路上,人减少大军也算轻装上阵,可走了两天都还没有到达。
第三天傍晚,大军抵达胡关以西三十里处。
天色已晚,将官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寨。
有邱平在,琐事上君楚昭从未操过心。闲下来没什么事做,她便缩在主营内看兵书。顾相思在一旁与自己下棋,那是去年她们回云都前君楚衍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
陈牧坐在帐内的角落读书,他才十一,识字量不大,读起来磕磕碰碰的,每句话都要读好几遍才能通顺。
黑麟军撤离胡关之前君楚昭就来找过他,问他还愿不愿意跟着自己。陈牧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表明愿意跟她离开。穷奇关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让陈牧明白,没有力量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不停的学习,努力追上小将军的脚步,再不行也不能拖后腿。
他要成才,建功立业,最重要的是为父母报仇!
“你在看什么?”
陈牧听到有人问他,连忙抬头,见顾相思正关切地看着吓了一跳。
他连忙俯身单膝跪地,恭敬地回答,“启禀郡主,小的在看兵法。”
“兵法?”顾相思看向他手中的书,纸张已经泛黄干硬,页面有些许深褐色的斑点。顾相思对这种痕迹再熟悉不过,干涸已久的血迹,至少有两个月以上。
那是陈牧父母的遗物吗?
顾相思心里有底,注意自己的措辞,唯恐伤到陈牧,“是哪本?读到哪章了,可有不明白的?”
“是《兵法本纪》,第四章兵防篇。”
陈牧内心忐忑,生怕是自己吵到两位大人了。
顾相思蹲到陈牧身旁,温柔地说,“你很聪明,可是我发现有些地方你还不明白是吗?”
“嗯……是。”陈牧小脸通红,“我有些字看不明白。”
“原来是这样。”顾相思点点头,“那你愿意我教你识字吗?”
陈牧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相思,身份高贵的清河郡主要教他识字?
顾相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更想读兵书,再次劝道,“学习就像建造堡垒,最先做的就是收集基础材料,木石泥浆缺一不可。字,就是学习的基石。识字而明意,如果字都不会,纯粹读兵书也只是事倍功半。”
“不是……”陈牧连连点头,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只是郡主殿下您那么尊贵……”
“嘘。”顾相思笑得甜甜的,牵起陈牧的手,“这里没有外人不是吗?”
陈牧错愕,看着顾相思,眼眶内浸满泪水,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君楚昭视线放在书上,但角落里的事情她一清二楚。
陈牧根骨过人,又是穷奇关烈士的遗子,如果在胡关待上三年积攒军功和经验,回到云都可以直接进入皇家太所,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如果有顾相思关照,受到皇室提携,这孩子的路也会更顺畅些。
而顾相思对所有人都抱着最大的好意,这并不符合她的身份。不过正因如此,敬仰她爱戴她的人也很多。
入夜,陈牧年纪小瞌睡多,君楚昭没让他守夜,叫李行带他下去睡觉。她自己先哄顾相思睡着了,然后披上外套走出营帐。一出门便看到李行坐远处的篝火旁,手里拿着酒囊,正和邱平谈天说地。姜云涛坐在他们对面,垂头假寐,还算开怀。
她没惊动他们,悄悄走到营地旁边的河流旁,遥望水中弯月。
重生已有一年,她还是不习惯在顾相思身边睡着,就算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没有半点睡意。
“好困啊……”
君楚昭捡起身旁的石头,扔到河里,惊起一圈圈涟漪,好看得很。她走到河边,脱下鞋袜坐下将脚探入水中。冰冷的河水冲走了她的疲惫,清风带来惬意,整个人也好受许多。
君楚昭趴在河边,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倒影,眼下厚重的乌青让她吓了一跳。
“和前世的自己明显不一样,真丑。”
说着她赌气似的将水面搅乱,躺在草丛里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境是火红的,四处都是大火,脚下岩浆在焦土中流淌。天空昏暗,布满烟尘。赤金的军旗已然残破,太阳神鸟沾上血污,赤红的眼睛失去神芒。突然一道寒芒闪过,鲜血四溅,军旗将倾……
君楚昭惊醒,坐起身子,大喘粗气。
刚刚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