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电话,卫洛凡再也没有睡意,他躺靠在员工宿舍的床铺上,思绪延展开来。
这几天陆慕不在,他一个人很寂寞,又无从发泄,本来今天傍晚喝了几口小酒,准备睡个好觉的,没想到被陈乌源吵醒,重新拉回了现实中。
陈乌源与继父之间的事,他本不想参与,无奈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又牵扯到陆慕,只好硬着头皮从中周旋。
他没有告诉陈乌源,陆慕在自己身边,一半是出于私心,另一半,也是为同伴考虑,他怕对方知道他跟陆慕之间的关系后,会极力阻止,毕竟这在国内,并不是一件容易被理解的事情,从他母亲和叔叔对此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来了。
还有,陆慕恨他的养父,卫洛凡很早就知道,只是陆慕当时没说养父姓甚名谁,陈乌源向他坦陈过去之后,卫洛凡就马上意识到,他目前既不能把陈乌源联系他的事告知陆慕,也不能把陆慕与他交往的事告知陈乌源,要不然十有八九,双方都得炸锅。
而且,认识陈乌源之后,他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想弄清楚陆慕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养父,以至于连地址电话号码都不告诉他,也许,弄清楚原因之后,他可以想办法调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在陈乌源临终前,让陆慕去见一面,因为他觉得,陈乌源不像是个不在乎孩子的父亲,至少对方每次提到陆慕,话语中都带着掩盖不住的关心。
不过,隐瞒只能是暂时的,他必须在陆慕发现真相前,弄清楚想知道的事,并找理由告知,要不然会很麻烦。
陆慕表面强悍、其实内心很脆弱,尤其在乎他们之间的信任度,比如之前,他帮继父弄黑猫、藏mafei,被陆慕发现,两个人就闹腾了很久才和好,更不要说隐瞒他跟陈乌源联系的事了。
万一被拆穿,卫洛凡不敢想象后果,说不定,陆慕一气之下,真的会跟他分手,为此他每天都在担忧,特别是陆慕不在他身边的时候,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另一方面就是来自于母亲的压力,为了感情顺利,卫洛凡想方设法避开自己母亲的耳目,但还是防不胜防,陆慕是饭店里的临时工,每天要到傍晚时分才上班,帮老板干些体力活,其他时间,都在工厂机械车间里上班。
卫阿姨常去工厂找他,说些不中听的话,对此陆慕非常不耐烦,跟卫洛凡抱怨过很多次,虽然没说要离开,但卫洛凡却因此总是担心,如果母亲搅了他的工作,他就会消失,再也找不到。
卫洛凡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过去陆慕当混混的时候,居无定所,几天甚至几个星期见不到人影是常事,就算现在有了工作,他也不是每天回宿舍,不回的那些日子,他去干什么了,从来不告诉卫洛凡。
想到这里,卫洛凡低头叹息,他感到很累,这几年来,与陆慕一起的生活,都是他在追,陆慕从来都不主动表达心意,他不知道,在如此重重压力之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希望母亲能想通我们的事情,继父要走就让他走吧,他的心不在我们身上,留下也没用,反正这些年,他也付出得够多了。’
——
“汪主任,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他,钱的方面我会去想办法,不管花多少都没问题,还有mafei,那东西他现在还离不开吗?”中年男人上半身前倾,趴在桌面上,乞求着面前的人,可对方却一副淡定,见怪不怪的样子喝着茶。
等到把茶杯放下,穿着白大褂的主任才回应说:“他的癌症已经扩散,你即便带他去大医院,也只能拖延些时日,治好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劝你,与其花这个冤枉钱,还不如让他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白天多带他出去走走,留下点纪念。”
“我现在对他的监管已经很放松了,每天只要他早晚查房时在就行,这样做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按照规定,他的瘾头没有戒除干净,是不可以随便外出的,被领导知道,我自己也会有麻烦,所以……”汪主任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意味深长看着中年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汪主任,”中年男人说:“你已经很照顾他了,可让他就这样走掉,我怎么能甘心呢?他现在这样,都是当初我害的,你想想,自从办了工厂以后,我看着那么多曾经误入歧途的人,一个个走上正道,有了家庭、孩子,本以为,找到他之后,也能帮他一把,至少,能看着他有个家,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可是我…唉……”
“你帮他的,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自责,你们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是顾好眼前,放心吧,1508号房条件很好,我明天会多安排几个人过去照顾他,你也可以常来,只要他不违反规定,不闯祸,你们俩的事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个陆慕,你得小心,他从监狱里出来一年还不到,如果跟陈乌源走得太近,影响到我们的事,那我就没办法了。”
汪主任的话让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他很清楚汪主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陆慕在查mafei的事,是谁告诉他的?肯定是卫洛凡,两个小子之间的关系,不用别人说,他早就察觉了。
弄mafei不仅仅是为了给陈乌源止痛,还有其他用途,他不能说出口,若是被人察觉,他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就真的会完蛋。
卫洛凡参与,也不是他主动提出的,是那个小子自己想要钱,来找他沟通,他才同意的。本想,以陈乌源为幌子,卫洛凡帮他,就是在帮陆慕唯一的亲人,那小子不会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