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诗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瞪了回去。
景老夫人对景诗雅这种蓄意挑衅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既然人已到齐,那便走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璃王府。
到得璃王府外,有喧嚣声传来,景老夫人双眸半闭,跟他同一辆马车坐在右侧的景诗雅好奇不已,掀开帘子看去,却见璃王府外门庭若市,往来者俱都是些达官贵人。
景诗晴侧头去看,见状差了名小厮上去问话,不多时,小厮跑了回来。
“回大小姐,今日璃王殿下设宴,请了好些大人。”
景老夫人一下就想明其中关窍,她本欲早去早回,为的就是不跟璃王沾上关系,如今怕是璃王想要将他们将军府拉下泥沼了。奈何拜帖已递,景老夫人思量片刻,只得下车。
而君承璃此时手里正握着一分卷轴,充沛的光线透过大敞的窗户照进来,几根枯枝放置在一个小小的陶瓷瓶中摆在窗沿,倒影也跟着打进来,桌案上香炉徐徐冒着浅淡的烟雾缭绕。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执起案几上陈列着的毛笔在早已铺开的一张字帖上添几笔,门外便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
紧随而来的是暗卫的禀报,“主子,镇北将军府老太君携世子已经入了府门……”
君承璃指尖一顿,目光依旧落在卷轴上,“接着说。”
“将军府两位小姐也在内,据说午后老太君她们要去明业寺上香……经查实,户部侍郎之子、礼部尚书之子与两位小姐约好一同前往碰面。”
赵建峰……钟征延。
君承璃执笔的手在一张宣纸上划拉一笔,收势迅猛,几滴墨珠也跟着甩了出去。
这两个人他倒是有些印象,在他调查景熙的时候顺势查到此二人仰慕将军府的两位小姐,被教唆着做了不少暗害景熙的事,想来今日也是……
这次设宴,景老夫人只猜对了一半。
一来,君承璃确实企图将其拉入自己这边的阵营,不过应当是没那么简单。二来,他此举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君承璃处理好事务便起身朝前厅去,一路上虫鸣鸟叫,嶙峋的山石隔十米就是一座,两路旁栽种的奇花异草多如牛毛。
正当时,只闻一道清润的嗓音钻入耳中。
“王爷。”
男子身着素衣,恰是那日林公子身后的那位。清清冷冷的气质,眉目间略带疏离,躬着弯低眉垂眼向他行礼,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处。
君承璃垂眸睨视他一眼,他重生回来不过一月有余,此人早就在他府上了,一时竟没想起来此人由谁送进来的。
君承璃唇瓣动了动,正欲开口,一名侍从从前面跑了过来。
“王爷,七殿下四处寻您不得,已往这边过来了,一同前往的还有太子殿下,以及被七殿下拖拽过来的景世子……”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当,侍从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急忙低下头去,可回想方才的场景,景世子那着实就是被拖拉硬拽来的。
*
回廊上,君澄旻小心避开触碰到祁夔的地方,知道他现在定不会发作出来,遂放开了手去拉,笑嘻嘻捏着祁夔宽大袖袍的一角,他穿的一件广袖青衫,借着袖子的遮挡,倒也无人得见他的动作。
一旁的太子君承凌见二人似乎相交甚笃,也不多问。轻抿着的薄唇毫无血色,与他苍白的脸色相得映彰。
早年皇后产子时身体状况不佳,导致他尚未足月就被生了下来,因此身子一直不太好,不仅朝臣上下都知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
没有哪个皇帝会让给一个病秧子来做,况且当今皇上众多皇子中,能者不少。
君澄旻对君承凌是有些同情的,空有储君的名头,却只不过是夺嫡之争下的牺牲品而已。
他压低着嗓音问向祁夔,“晚些你可是要去明业寺?”
君澄旻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又看一下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君承凌,道:“放心,他听不见。”
太子身体受限,不能习武,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无缘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祁夔对于君承凌是否能听见不甚在意,他清楚明业寺一行,景诗雅应当想了法子要整他,但他可不是景熙会任人欺负。
抬眼看了看君澄旻,没说话,在他忍不住又要张嘴询问前,祁夔才说道:“你穿红色好看。”
语气平常,好比讨论天气一般。
声线低低的,与前几次君澄旻听到的都不太一样。
君澄旻耳尖逐渐蔓上些许粉色,平日里的轻佻一下就收敛起来,顿了片刻才道:“那我穿青衫如何?”
他想问好不好看,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头。
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殿下,在这宫里宫外不外乎是些要向他阿谀奉承的,君澄旻这还是头一遭被人夸他穿得好看。
祁夔看着他的反应笑了下,对上他隐有探究的视线,吐出一句话来:“不伦不类。”
君澄旻:“……”
三人没有出多远就跟往他们这边来的君承璃碰上了。
君承璃目光落在君澄旻与祁夔相交的两手间,宽大的袖袍遮挡下看不真切二人的两手是不是也交握着,君承璃眼梢向下拉了拉,末了才道:“太子,七弟……景世子。”
君澄旻没回话,太子君承凌点头,风度同他的人一般温润如玉。
祁夔跟着就低下了头。
君澄旻憋着笑,随后看向君承璃身后的男子。
“四哥,今儿这个倒比昨日见得那个林公子姿色稍好上些。”君澄旻似模似样的将人上下扫视了一番。
君承璃仿若听不懂他的夹枪带棍,只道:“你若喜欢,稍后便送到你府上去。”
君澄旻喉头一梗,瞪大眼,还没等他开口,男子就已经跪下了。
原本清冷的面上多了几分忐忑,“奴是璃王殿下的人。”
反应过于激烈了,君承璃看着他,下颚紧绷。
男子磕了一个头,执拗道:“竹卿不愿随七殿下回去,还请王爷恩准。”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祁夔狭长的眸子中划过一道幽芒。
“主人,剧情已经开始变化。”
祁夔目睹天道之子把未来要同他携手一生的人推到别人手里,淡淡回应道:“为时尚早,且再等等。”
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原剧情中没有这么一出,林公子之后,竹卿扶摇直上,对君承璃不离不弃,最终相依相守。
此刻应该是君承璃发现竹卿特别,青眼相待的时候。
君澄旻见这男宠不依不挠磕着头,对他四皇兄真当是死心塌地,本来就对他没兴趣,于是也跟着摆手,“四哥说笑了,这是四哥的人,我哪敢要,再说了,竹卿这般佳人,理当让给四哥这样英明神武的人。”
说罢,他看向君承凌,适时转移话题,“太子哥哥,我们刚刚是不是说明天的赏花会了,四哥明天一起吗?我与太子哥哥……还有景世子都回去!”
竹卿还跪在地上,低垂眼帘,心中涌起不甘,七皇子这番话将他当作货物一般,就算璃王现在不赶他走,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原本在一群浓妆艳抹的男人中,别树一帜的存在自然最容易吸引人的视线。方才王爷本应是有话要问他的,全被这三人搅和了,可三人两个是皇子,一个是世子,卑微如尘埃的他拿什么去怪,无力感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原本僵直的脊背禁不住弯了弯,旋即又立了起来。
君承璃多看了他一眼,性格坚毅是不错,可惜在这皇权至上的大靖朝,迟早会被打折脊梁骨。
“你下去吧。”君承璃冷硬的面庞上不带一丝情感,沉声道。
竹卿把逃过一劫的喜意掩藏下去,叩首后倒退着往回走几步才转身离去。
君承璃待人走远,才说道:“赏花会?”
他一向对这个不上心,何况前世只沉浸在争权夺利中,此世也全是在筹谋,对这个所谓的赏花会一概不知。
君澄旻就知道他不清楚这个,将赏花会的一系列趣事一一陈述出来。
祁夔依旧垂着头,君承凌也默默听着他说,在君澄旻思考时为他起个头,所谓君子当如是。
被引至女宾客席间的景老夫人眉头拧起,对其余上来攀谈的其他夫人有些心不在焉。
祁夔是何时与七皇子那般要好。
她刚刚清楚看见七皇子,这个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低声跟他说着什么,期间好似还在征求祁夔的意见。从她的角度只得见祁夔仿似轻点了下头,再便是七皇子拉上祁夔后随太子一同入了后院。
太子、璃王、七皇子……哪一个都不是将军府惹得起的,祁夔又如何得的几位皇子青睐,亦或是他们想要用祁夔这个世子的身份想博得镇北将军府这张牌作为后盾……
景老夫人越想越觉胸口发闷,抓着佛珠的手紧了又紧。
景诗晴敏捷的发现她的神色不太对,急忙过来搀扶她坐到一旁,“祖母。”
一双柔嫩的小手替她顺着气,景诗雅也跟着过来帮忙。
景老夫人发狠的咬牙,想她将军府上下俱是谨言慎行,不料却败在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手上!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捏着两个孙女的手,缓和了声音道:“晴丫头,雅丫头,不若我再为你们爹爹纳一名妾室,生个弟弟出来如何?”
景诗晴心下咯噔一声,娘亲说的没错,当初这个老东西便是用的这招,让爹爹妥协娶了娘亲,却又待她不好。
她思索片刻就明白过来,老东西这是打算放弃景熙了!
景诗晴敛目,不说话。景诗雅也不笨,见姐姐的态度不对,也跟着学。
景老夫人又加一句,“待生下后就交由你们母亲抚养。”
景诗晴心里有对景熙即将被除去产生的快意,然而也恨。
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恨老东西如此是想折辱了谁,一个景熙不够,还要再来一个贱种!
景诗雅不明其中关键,一口答应,笑道:“全凭祖母做主!”
*
君澄旻一个劲儿的要君承璃一同参加赏花会,太子在旁,君承璃也不好拂了二人的意。
几人在府中寻了一处凉亭坐下,他望向祁夔,“景世子若不嫌弃,就坐本王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