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禾这次已经在家休养两个星期了,她决定回学校上班。
虽然知道自己那些自杀、离婚等七七八八的事一定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就算大家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也不愿呆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
李聪聪看到海禾回来,没心没肺地抱住海禾,兴奋地大叫:“海禾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来,我可要崩溃了。”
原来,海禾请假期间,班主任工作一直由李聪聪承担着。李聪聪本来连上课纪律也管不好,现在管班级自然苦不堪言,那群熊孩子哪里肯听她的话,一天到晚都乱糟糟的。她每天都巴望着海禾赶紧回来。
所有的人都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她,也不敢轻易跟她说话,生怕哪句话讲不对,刺激到她。
连张巧的大嘴,在海禾面前也是斟酌再三才开口。唯独李聪聪头脑简单,不会顾左顾右,想到什么说什么,反倒让海禾特别喜欢跟她呆在一起。
人生只要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对待周围人与事的看法就会改变。这次回来,海禾不自觉得会关注班级里那些离异家庭的孩子。
而这种特别的关注,却惹出了一件不该出的事来。
午修时间,所有的同学都在教室里写作业,海禾感到有些累,就让班长管理自修,自己则在办公室里小躺一会儿。
但刚躺下没几分钟,班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班级有人打起来,急得海禾赶紧往教室里跑。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了,坐在最后排的两位女生扭头打在一起,边上同学有劝说的,有拉架的,嘈杂一片。嚷得最响的,不用说,自然是张翔宇了。
海禾很快将教室里的秩序稳定下来,又将两位打架的女孩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这两位女生本来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有什么心事秘密都愿意彼此分享。正因为如此,其中一位女生的父母最近这段时间刚离婚,她很难过地将这事跟另一个女生诉苦,并让那个女生保守父母离婚的秘密。
今天午休时,同学们私下聊起各自爸爸妈妈,其中有位同学讲起了那个女生父母离婚的事情,被这个女生听到后,就认为是自己的好友把秘密透露出去,于是这两个昔日的好朋友就当着全班的面打起来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海禾还真不知道这个外表如此斯文且彬彬有礼的女孩子,打起人来会这样凶悍。
那位被打的女生,脸上有好几道抓痕,手臂上的抓痕就更明显了,从胳膊划到手腕处。她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边哭边喊着冤枉,抽抽噎噎地强调自己从来没有透露过好友的秘密,至于同学们是怎么知道,她真不清楚。
但这样的一再申述,并没有引起那昔日好友的心软。她固执地嚎叫着:“除了你,全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你妈离婚的事。如果不是你说出去,大家怎么会知道?爸妈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在背后出卖我。我不想活了。”说着又想伸手打人。
海禾做梦都没想到“不想活了”这四个字,会从自己的学生口中说出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第一次零距离地感受到离婚对孩子的伤害。
六年级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期开始,本来情绪就容易波动,父母突然离异让这个原来斯文柔和的女生开始向极端和冷酷的天平滑去。
海禾不自觉地将这个女孩跟朵朵联系起来,仿佛看到了朵朵未来的样子,她感到一种揪心的难过。而这种难过,这种怜悯,让她对这个打人的女孩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她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柔和地安慰着这个女生,又仿佛在安慰自己。
总之,她沉浸在自己和那个女生的情绪中,全然忘记了那个被打的女生在一边低声抽泣着。
而这一幕,就被那个受欺负的女生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当晚,那个被打女生的妈妈就把自己女儿脸上、手臂上的抓痕拍成照片,私发给海禾,质问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成这样,而老师不但没有好好处理,反而对孩子的伤口不闻不问,连句安慰也没有。
糟糕的是,海禾当晚没有翻手机,根本没看到家长的这条微信。而这位家长见老师连回复都没有,更觉自己受到了极度的轻视,但一气之下,第二天便直接去校长室反映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