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江生“噌”地一声从地上翻身而起。他不敢不起!就在刚刚,讨渝剑因为其主人“不慎手滑”,从空中旋转落下,直直插入了他方才睡觉的位置,若是唐江生稍微慢一点,恐怕现在身上已经被开个了窟窿。
唐江生没杨平那么大的起床气,或者说他本就没什么锐气,尽管他的师尊——天明宗天元子被称为“在世梼杌”,是一个神挡杀神、魔挡吞魔的恐怖存在,但师徒二人平素在藏书阁内,也是鲜与人来往,日子过得十分安宁闲逸。
“你叫人起床的方式真特别。”唐江生揉了揉眼角,随后一脸嫌弃地看着忻吴,“你作甚一副我欠了你几百坛美酒的表情?”
唐江生左右四顾,周围的景象与他之前见到的并无二致,这让他不禁怀疑起先前对“结界”的猜测。
“忻......吴?”唐江生小心翼翼地确认到,生怕自己掉入了另一层幻境结界。自从来到虞山,他和这些玩意儿就一直没有断缘。
“你瞅啥你瞅?不认识还是咋地!”忻吴烦不胜烦,瞧那架势,恨不得抽出腰间的断水流给唐江生几刀,“你右手还要不要?不要我们就尽快启程去和杨平汇合。”
“急着投胎去吗你?”唐江生白了忻吴一眼,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招这尊大仙不高兴了,也不想凭空多惹是非,只好一面腹诽不断,一面在轩鸿的尸体周围来回盘旋。
说来也是省事,轩鸿的尸体就躺在讨渝剑的旁边,这其实就意味着唐江生和一具尸体不知“同床共枕”睡了多久。唐江生自然一眼便看了出来,不过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作呕,而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这里瞄瞄,哪里摸摸,仿佛得了一个莫大的便宜,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左胸被洞穿,心脏支离破碎,应是被某种利器所伤;丹田之处空空如也,这个大洞......像是被谁活活掏出了其内元丹,啧,下手真狠;脖颈处有被撕咬的痕迹,再加上尸身干枯,这是被吸干了浑身鲜血。嗯......”唐江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单手摩挲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江生的模样看得忻吴一阵冷笑,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唐江生狠狠揍一顿。不过这想法被他硬生生忍住了,毕竟她“擅自”将唐江生托付于他,这个时候找唐江生的麻烦,他担心会打扰她的安宁。
“神棍!看出来什么东西没?能把他瞅活不?”忻吴张口就是揶揄嘲讽,现场的气氛可谓糟糕到了极致。
但此刻醉心于轩鸿尸身的唐江生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与忻吴斗嘴,他现在心情正好着呢!这可是他人生第一具元丹境的尸体,还是元丹巅峰境界,这意味着以后他再也不用去天明宗升丹堂偷偷摸摸地寻元丹期的尸体来研究了。
“虽然我当时神志不清,没有什么印象,但从四周的痕迹,以及这尸首身上的致命伤来看,你忻吴怕是享受了一场视觉盛宴。”唐江生笑而不语,开始复述当时的血雨腥风,“你们在外界看见了我的青光雷剑,于是突破某种限制,来到此处与轩鸿碰了个正着。尽管我现在仍看不出来是你还是杨平动的手,但这场战斗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最后由我完成最后一击,当场了结了他的性命。可有哪里有错?”
“哼!自作聪明,大错特错!”忻吴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不敢接触唐江生望来的眼神。
没错,是“不敢”!不得不说,忻吴对唐江生这一声“神棍”真不是白叫的。除去她的那部分没有涉及,其他的情节发展就如同唐江生亲眼所见一般!所以忻吴不敢看向唐江生,生怕自己的眼神被他瞧出什么端倪。
唐江生的推测既是对的,也是错的,忻吴作为知情者之一,实在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以及后续发展。当年势如水火的“劲敌”,临终前真心实意的嘱托历历在目,忻吴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痛之感。
“你怎知战况一边倒?就凭你,一个临阵翻跟头的衰货,也能完成最后一击的重任?”忻吴赶紧岔开话题,若是沉默的时间长了,难免唐江生会起什么疑心。
忻吴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正常情况下,唐江生的确很可能会发现他的异状,只是唐江生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忻吴这边。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细节均被唐江生自动忽略,至于忻吴刚才的评价,唐江生权当是他的嫉妒不甘之言。
唐江生抽了抽鼻子,开始在轩鸿的尸身上搜索起来。“你仔细闻一闻空气中的香气,不过要当心,这香气内有香毒。你我之前的推断错了,这洞府里还有一人,这香气想必就是它的攻击手段之一。只不过误打误撞,与轩鸿交手前有一股香气被我炼化,并溶入血中,我便趁机打进了这老贼体内。哈哈哈!他当时毒发的样子是不是很壮观?”
唐江生笑的眉飞色舞,甚至可以说是在手舞足蹈。不过他的确是凭借凝魂修为,一步步将元丹巅峰的轩鸿引入圈套,在轩鸿身上下了“引子”——他吐在轩鸿手中的那一摊血,就算被甩得只剩一滴,只要顺着轩鸿身上的某处伤口淌进去,赢下战斗便是时间问题。
唐江生要在轩鸿全身血液里种下血法第二式,毒血刺。于是唐江生拼尽所有,也要在轩鸿身上留下一处伤痕。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得偿所愿,砍了轩鸿一剑!就这一剑!便敲响了轩鸿死亡的丧钟!
这是一招“扮猪吃虎”,但唐江生是货真价实的“猪”,故轩鸿不会有任何怀疑。
“你就不担心我漏看你的雷剑,没能替你争取到宝贵的施法时间?”忻吴顺着唐江生的话,开始误导唐江生。只是嘴上这么说,忻吴还是不难想象当时的战局有多么凶险,恐怕棋差一着,躺在地上的,就是唐江生了。
“担心!怎么不担心?”唐江生从轩鸿的乾坤袋内掏出自己的右臂,刹那间便衔接妥当,熟门熟路地可怕,“生便生得,死便死得,全力以赴,问心无愧。只是我死了,你莫要告诉小东小西,免得叫他们伤心。”
忻吴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红了眼眶。前半句话,海辰也曾在立安偏殿提及,说是“先生说过”;后半句话,他不久前才听她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