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接到沈倦电话的时候很激动,认识沈倦两年,这人第一次主动给他打个电话。
尤其是在林语惊走了以后,沈倦基本上微信扣扣全不回,处于一到周末就失联的状态。
李林一直以为沈倦的手机换成了小灵通,下载不了微信那种。
电话接通,他一声饱满的“倦爷”刚来得及喊出来,沈倦那边直截了当,第一句话:“来,我说你写。”
第二句话:“什么都别问,拿笔,记,一句话都不许差。”
李林:“……”
李林高中的时候曾经误会沈倦另有红颜,最后才知道是个乌龙,虽然又去解释辟谣,但还是传出去了不少,沈倦没因为这事儿打死他,李林是觉得自己欠他一条命的。
满腔的热情和报恩的心无处发泄施展,机会从天而降,所以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唰唰唰记笔记,记得比高三冲刺的时候还认真。
一页笔记纸写完,沈倦又让他给林语惊发个信息。
李林也不是傻子,沈倦想干什么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
沈倦这一年多什么状态,所有人都知道,差不多也都知道为什么,随便跟林语惊说说都能直戳人心窝子。
结果沈倦现在说让他写的那些,偏偏全都是些不痛不痒的。
那些真的戳心的话,一句没有。
李林挺纳闷儿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得跟林语惊说沈倦穷得吃不起饭,还把一个从别的小孩手里捡来的破钥匙圈儿用了两年,他根本连那个钥匙圈儿见都没见过。
沈倦有的时候其实也纳闷儿。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林语惊觉得他快吃不起饭了。
最开始是因为他配合着逗她玩的那句,我家在荷叶村我叫沈铁柱,这么弱智又二缺的话,正常来讲林语惊又不是缺心眼儿,肯定应该是不会信的。
缺心眼儿都不会信这个。
他怀疑自己日常生活中,之前或者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让林语惊觉得他那些话是有感而发,他是真的穷。
沈倦被林语惊这么长期明里暗里的明示暗示了这么长时间,在拿着手机给李林念演讲稿的时候,竟然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感觉自己家里好像真挺困难的。
那就配合着吧,这种事儿反正也没什么所谓。
沈倦自觉文字功底深厚,稿子写得很完美,从“你知道吗?沈倦的状态有多差”开始,到“沈倦这高三一年过得是真的不好”结束,林语惊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非常到位的一桶润滑油。
他丝毫不知道李林帮他加了一句生死攸关的台词儿这个事儿。
所以,当他在寝室里面伸着腿儿瘫坐在椅子里收到林语惊的消息的时候,心情实在是挺不错的。
他拿起手机来,划开锁屏,看了一眼。
林语惊:军训结束是不是有两天休息才上课呢。
沈倦回:嗯。
林语惊这回发了个语音过来,应该是在走廊里,声音有一点点回音,还是软软的:“男朋友,军训完要不要约个会?”
她在主动约他。
沈倦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自从林语惊走了以后,他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轻飘飘的,愉悦的,放松的,让人忍不住就莫名其妙想笑的感觉。
他勾唇,手指扣在桌面上,指尖不停地、富有节奏感地“嗒嗒嗒嗒”敲着桌边儿,旁边于嘉从转过身来:“咱们寝室里进耗子了。”
沈倦放下手机,身子往后一靠,转过头来,微笑:“你们饿吗?”
这个笑容很是温柔,但是出现在沈倦这么个人的脸上,寝室里剩下三人总觉得有些惊悚。
孙明川疯狂摇头:“不了不了不了……吧。”
沈倦二郎腿一翘,拿起手机,开始找外卖:“不饿?不饿也吃点儿,我点个小龙虾吧,四盒够不够,你们都喜欢什么味儿?”
一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钱生活费的孙明川同学嗫嚅道:“四……四盒吗?”
“一人一盒,”沈倦没抬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不太满意,“这小龙虾怎么这么便宜?再加点儿别的吧。你们吃大闸蟹吗?”
于嘉从抬手做阻止状:“哎,沈倦……沈老板,不用,要么就小龙虾吧。”
“没事,我今天就想花钱,”沈倦又点了大闸蟹,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太满意,他抬起头来,心情愉悦地看着他们,又问,“要么出去吃吧,你们吃不吃品福楼的雪蛤烩鱼翅?”
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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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最后一天结束,上午汇报表演以后送走教官。
十五天的军训下来,所有人都累得胳膊腿儿都抬不起来,林语惊也不例外,这么一顿练下来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在寝室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刚好是周五,周六周日休息两天用于调整状态,林语惊和沈倦约了周六出去玩。
传说中的约个会。
林语惊没定时间,她本来想着睡到自然醒,几点起来了就几点互相打个电话准备,反正都在一个学校里。
结果一大早,她就接到了沈倦的电话。
沈倦声音疏懒,听起来心情不错:“还没起?”
林语惊默默地摸到枕头边儿的小闹钟,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半。
沈倦说:“都八点半了,怎么还没起,早饭不想吃了?”
谁家他妈约会是从早饭开始吃起的?!
林语惊本来就有点儿起床气,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不想说话。
沈倦知道她这个毛病,高中的时候中午午休补个觉坐起来都三分钟不说话的,也不急:“清醒清醒,去洗漱,顺便想想早饭想吃什么。”
林语惊没搭理他,把电话挂了。
寝室里室友都在睡,只有小蘑菇一个人醒了,坐在书桌前看英语,看见她下来有点儿诧异:“这么早。”
林语惊应了一声,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沈倦站在女寝楼下树下,低着头玩手机。
周六的早上寝室楼这边没什么人,偶尔有本地的昨天懒得动,今天才拖着箱子回家的女孩子,路过的时候明显的不明显的,视线都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倒也没人上去搭讪,早上站在女生寝室楼下等着的男孩子,太明显,八成是在等女朋友。
林语惊淡定地转身进了洗手间,再一出来,顾夏蓬头垢面站在桌前,手里抓着一个美妆蛋:“来,坐。”
林语惊:“……?”
“你知道我高考的时候想报什么吗?”顾夏进了洗手间简单洗了个手,又出来,“我想去山东蓝翔高级技师学校学美容美发,我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林语惊:“……”
“但是我他妈就忘了高考志愿是从一本线开始录的,”顾夏抽出自己一堆护肤品,开始往林语惊脸上捯饬,“莫名其妙就来学这个破计算机。”
顾夏确实天赋异禀,动作熟练迅速,林语惊甚至觉得她不用去蓝翔学,她能直接开个班了。
林语惊最终拒绝了顾夏要给她粘个假睫毛的强烈意愿,她皮肤挺好,没做太多修饰,画了个细细的内眼线,眼尾微微往上勾了勾,修了下眉形,最后涂了个唇膏提气色。
将近九点半,林语惊不紧不慢下楼去。
沈倦的站姿变成了歪歪斜斜倚靠着树,没在玩手机,头靠在树干上打了个哈欠,近一个小时过去,他神情七分懒散两分不耐,还有一点儿昏昏欲睡。
余光扫见有人从寝室楼里出来,他抬了抬眼皮子,看见林语惊,微扬了下眉。
林语惊走到他面前,仰头,问:“我好看吗?”
沈倦看了她一会儿,缓声道:“好看。”
虽然确实好看,但是重点不在这儿,在沈倦看来她怎么都好看,她身上套着麻袋冒鼻涕泡也好看。
重点在于,林语惊愿意牺牲睡眠时间为了今天的约会去化个妆这件事儿,让沈倦莫名感受到一种无比的快乐。
他那天晚上本来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可能会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