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却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冷静得几乎漠然,“遵从本心,何来后悔。”
说完,就要提步从舒榕身侧走过,没有再与他多作纠缠的意思。
舒榕气急道:“你站住!”
季凉回头看他一眼,波澜不惊,“当初殿选,白玉如意是陛下亲自赠与我的,舒公子如有不平,自可向陛下去说。”
嚯,郁瑶暗自赞叹,她看上的人果然不会任人拿捏,这叫什么,正宫的气场啊。
然而这一下,可算是命中舒榕的痛点了,只见他狠狠一咬牙,双眼几乎冒火,本应姣好的面容都因扭曲而显出狰狞。
“你凭什么!”他带着哭腔大喊,“你一个罪臣之子,比表姐年纪还大,还被人退过婚,你当谁不知道吗?你看看你自己,脖颈上那么长一道疤,又丑又恶心人!你凭什么嫁给表姐!你怎么好意思!”
他完全抛去了一切礼教伪装,像个市井小徒一样嘶吼,脸颊涨红,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写满愤怒与不甘,还有精准中伤对方的残忍快意。
郁瑶却几乎被震惊钉在原地,愣了一愣,才拔腿从假山后面绕出去。
“陛下,陛下!”玉若紧跟在侧,一叠声地叫她。
郁瑶不管不顾,怒喝道:“好大的胆子!”
舒榕骤然见了她,被惊了一大跳,脸色瞬间苍白,嗫嚅道:“表,表姐?”
郁瑶的脸色沉得可怕,像暴雨前的天色,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舒榕,仿佛要将他掘开一样。
他竟敢……竟敢这样说季凉!
本以为是在私底下威胁季凉,说出去也无对证,不料竟被郁瑶一字不落听见,亲眼见证了他最恶毒跋扈的面目,舒榕自知几乎断绝了希望。
但他总还残存着一丝幻想,毕竟他是太凤君宠爱的外甥,这位女皇表姐,过去对他也多有宽容谦让,因而他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容,婉声道:“表姐,是阿榕说错话了,您不要生阿榕的气,好吗?”
以郁瑶的脾气,要不是看在他是个男子,早该揍他,但她看着另一边季凉径自离开,仿佛对身后的一切毫不关心,又忍不住发急。
“滚!”她压着嗓子怒道,“你要是还想留两分脸面,就不许再出现在他面前。”
说罢,也不管舒榕在身后怕得直哭,拔腿就追上去。
“季凉,季凉!”她连女皇的仪态也不要了,提起裙角飞奔,三两下就赶到了季凉身边。
这人像是眼里根本看不见她一样,自顾自向前走,目不斜视,神情冰冷,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就像战场上的剑戟,透着寒气。
郁瑶心知他是气得狠了,心里又愧又悔,恨不得在道旁的树上把脑门撞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她方才只想着,要是在舒榕装模作样的时候走出去,抓不着他的把柄,也治不了本,等他自乱阵脚气急败坏的时候,才好一击中的。但她万万不曾想到,他一个大家公子,竟能口不择言至此。
要是早知道他会这样发疯,她一定早早地把他赶了走,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这样一刀刀地戳季凉。
“季凉,你别这样,理理我。”她跟在一旁,低声下气。
大将军人高腿长,走路带风,生起气来更甚,一言不发而走得飞快,郁瑶一路紧跟,眼看着就到他的住处门前了。
季凉大步流星进了里间,郁瑶一回头,就见丹朱满脸紧张,向她挤眉弄眼。
她哪还需要别人提醒,立刻一闪身挤了进去,身后丹朱“啪嗒”一声,正好把门关上。
季凉半转过头,从眼尾扫了她一眼,冷意森然,却仍旧勾得人的心忍不住一荡。
无论怎么说,此刻把人堵在了屋里,既跑不掉,也不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什么事,郁瑶悬着的心还是稍微落下去一些,她喘了两口气,低声讨饶:“季凉,我错了。”
“陛下何错之有。”季凉背对着她,淡淡道。
不像是个问句,更像是送客的架势。
郁瑶被他堵了回来,也不气馁,反正她深谙,在自家夫郎面前,不必讲面子这种东西。
“我刚才躲在一边不出面,是想捏他的把柄,我没想到他会说那些疯话,是我蠢,是我没护住你。”她见季凉双肩微微起伏,担心他真气着了,小心翼翼上前两步,真心实意道,“你骂我没事,别气伤了自己身子。”
季凉却忽然笑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
郁瑶一时语塞,无措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