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雅各布陷入了沉默,桑丘耐心地等待,许久才等到了对方的一声叹息。
“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很抱歉。”即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口吻都是那么冰冷,“既然你也出身世家,应该对卡文迪许的传统有所耳闻。我的家族世代都会通过各种方法,以保证下一任继承人的备选中至少存在一个拥有优秀魔法才能的人。”
桑丘点了点头,卡文迪许是奥罗拉少数不遵循长子继承制①的大贵族,将魔法才能作为比长幼、性别更优先的判断标准,甚至不惜与其他种族(比如精灵种)通婚。
“到了我们这一代,我的父母通过一些特殊的魔法仪式,使得新生儿可以拥有冰系的天赋魔法,不会受到严寒的困扰,力量会随着寒冬的到来而增强,不用念咒即可驱使冰的力量,魔法的威力也远超一般的法师,这种特性被称为‘寒霜之子’,我和我的姐姐都是如此。”
“了不起的才能。”桑丘斟酌着说道,“不过,我猜……受到天赋的影响,您的感情也比一般人更淡薄?”
“客气的说法。”雅各布回答,“起初或许是这样,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姐姐对情感的接收能力都在下降,现在已经近乎没有了。”
说到这里时,雅各布又停了一会儿。
“虽然我正在自然地和你交流,但准确来说,我所表现出的礼貌,以及一些体贴之语都并非是顾及到你的情绪,仅仅是记忆所产生的习惯性回答。”他说,“我的姐姐安妮塔可能还保留着一点感觉,但也非常短暂,她不断地更换情人,妄图让心中永远保有爱的火种,然而被寒霜包裹的火焰注定不能燃烧太久。”
“我感到很遗憾。”桑丘只能这么回答。
“以及,如果你对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感到奇怪,因为我们今天只是初次见面,而我所谈论的内容在你看来似乎有些太私密了……你并不是第一个抱有这样疑问的人。”
雅各布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并不会有**被侵犯的不适,或者侵犯他人**的罪恶感。基于社交规则,我会对某些特定的信息和话题保持缄默,但那些带有个人情感的话题——有些人认为它们只适合在朋友、亲人之间被谈论,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倒是解释了很多,桑丘见过冷情的人,但基本上伴随着寡言,雅各布似乎没有这个问题。
起初,他还以为对方是厌倦于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不过现在看来,或许社交界的谈话对他而言就像进食和睡眠,有必要就会为之。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了您和我所侍奉之人的关系……请原谅我冒犯的询问,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您才对萨拉菲尔阁下的消息表现得不甚在意吗?”
雅各布没有回答,这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但桑丘还是无法判断这是否意味着他还在意萨拉菲尔,至少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漫长的沉默也没有让雅各布的神情中多出什么。
“我并非不在意萨拉菲尔的消息。”雅各布轻声道,“但无法否认的是,我并没有预期中的那样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莱尔德老师去世后,萨拉菲尔很快也离开了坠星城——他们是曾经为数不多还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拥有感情的人,在此之后,我接收和反馈感情的能力就迅速恶化……”
“我本以为您会急于见到她?”
“事实正好相反。”
雅各布的视线落到了右侧墙壁的油画上,画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他的表情像是在回忆,但眼神清晰而冷静,没有迷离之色。
“即使是莱尔德老师的忌日,我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记忆,就像在脑海中回想曾经喝过的甘草药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嘴里真的有那股味道。我也曾为安妮塔还能短暂感受到情爱而嫉妒过,这种感觉也渐渐不复存在了。”
“所以您认为,如果连萨拉菲尔阁下都无法让您感觉到什么,那您就真的无法再体会到任何感情了?”桑丘说,“虽然这并不算一件好事……不过,您在这件事上产生的忐忑和排斥,在某种意义上是否也代表着一种感情呢?”
“我……”雅各布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确定。”
“那我认为您不必那么悲观。”
“……或许吧,但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雅各布垂下眼帘,他的睫毛和头发一样,都是像冰晶一样的白色,“桑丘爵士,回去后请代我向萨拉菲尔转达:两天后是莱尔德老师的忌日,我会在老师的墓前与你碰面,在此之前请去一次郊外的埃努斯庄园,我的问题,以及问题的答案都在那里,到时候请将答案告诉我吧。”
桑丘感到了为难:“我会转达您的话……但请原谅,我无法保证萨拉菲尔阁下会赴约,或是会去埃努斯庄园。”
雅各布斩钉截铁道:“她会的。”
“您为何如此确定?”难道真如肖恩先生所说,他们有一段旧情?
“我会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