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士兵来报:“将军,早饭已摆好了。”
于是司徒父女一边继续闲话,一边抬步而走。饭间,司徒大将军说到女儿失忆之事,不免长叹。司徒起起心中大惊,暗道,她如何就忘记了那日自己顺水推舟假装失忆这件事。
实乃千金小姐的做派她是做不来了,而且司徒府里传她“借尸还魂”传得像模像样,由此两种,那日被白捉里救活后,便索性装出失忆的样子,省却多少烦恼。不想近日所思之事太多,如春天里那一颗树的柳絮胡乱飘飞,就给忘记了。
当下司徒起起使劲的在心中想着怎么圆回来,可是越想越混沌,啥办法都没有。
缓了半天也只能说句:“有……有时候会记起一点从前的事。”
司徒大将军笑道:“依昨日看来,我的起儿还是认得爹爹的。前几日你娘的来信中,说起儿把大家全都给忘了。爹爹长年在外,与你聚少离多,不想……你如今倒只记得爹爹了。”
“爹爹,司徒府真的是我的家吗?”司徒起起放下筷子,她的表情看起来认真又无辜,“我不喜欢那里。”
“此话怎讲?”司徒大将军随着也把筷子给搁下了。
司徒起起一边思索着,一边满眼含泪,她要让司徒大将军看了她的模样便心疼才好。她说道:“女儿失忆之后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在府里处处都不自在。还常听见丫头婆子们在私下说……”
不待司徒起起说完,司徒大将军便打断了,道:“借尸还魂吗?”
“嗯,大家都这么说……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司徒起起心中想的是,她若用这个身份活在世上,则一言一行都是破绽。与其被别人再传东传西,不如自己将事实摆出来,信她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便随他们去吧。这具身体既然是司徒府里的千金小姐,身份在整个云国也是高的,她只要令司徒大将军相信自己真的是他的女儿便一切都无大碍了。正好司徒大将军与女儿长年不怎么见,现下只借着失忆和他的爱女心切行事了。
司徒大将军则一见女儿眼中含泪,便心里疼她至极。想为女儿擦去眼泪,又碍着女儿年龄,故不好擦得。怎么只一晃眼,他的宝贝起儿都二十七岁了?看起来却还像一个小丫头。一想至此,免不得在女儿面前强笑道:“你不要在意别人每天都说了什么,一旦你认真听了,就很难从他们的话里爬出来。爹爹知道起儿的难处,只因连你娘和祖母都对‘借尸还魂’一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你不免会受到影响。起儿,但这些东西爹爹是从来不信的,白先生也说过,像‘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在这世上是不存在的。我的起儿只是命途多舛,为一身之病竟蹉跎到现在,一边是大龄未婚,一边又是失忆,别人编些闲话也是有的。爹爹这就给你娘回信,令她严加管教府中下人,不许那些丫头婆子们以后再说一句这样的话。你是爹爹嫡亲的女儿,是司徒府里的千金小姐,是整个云国都知道的将门之女,树大招风,闲话伴身,但有谁敢真的动你一根手指头!”
“爹爹,”司徒起起道,“有一个人敢的。”
“嗯?”
“我娘。她更喜欢六弟,一点也不喜欢女儿。听说以前老是当众骂我,我也不记得了,但是娘现在都不搭理我,像是刻意疏远的。”
司徒大将军一直都知道,他的正妻并非善类,但想来顶多只是待儿子偏心一些,起儿毕竟是她的骨肉,不会真的把当年对姐姐妹妹们那些心肠手段放亲女儿身上用的。当下只得胡乱安慰女儿几句话,又叉开话题去。
早饭已吃完,司徒父女各自回去写信,说好都写完了下午便令人送去家的。
这边司徒大将军一个人在帐篷里沉思良久,方提笔写下许多的嘱托之语,临了,又写“漠北战事将停,就快起身回朝复命”等语。
那边司徒起起则愁眉不展,信,咋写?
无法,她只能去拜托白捉里了。白捉里在她眼里就是又神秘又万能的。
走进白捉里的帐篷,司徒起起在床边站着看白捉里一会子,方轻轻喊道:“白先生,白先生?醒醒。”
话音未落,就看见白捉里睁开眼睛,头微一偏看向她。
“司徒……”司徒起起抿一抿嘴,“爹爹让我给家里写信,要报平安,然后还要说我不回去了,先在外面跟白先生你一起闯荡个一年。白先生,但是我、我不识字。”
闻言,白捉里只道:“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我想再睡会儿。午饭后把信给你。”
司徒起起看着他,微微一行礼,道:“谢谢白先生。”然后离开了,回去问士兵要男人穿的便装衣服一套,士兵去问过司徒大将军后,便把衣服送至司徒起起手上。
午饭后天色阴沉,白捉里带着信来寻司徒起起。司徒起起接过信又道谢,然后去了司徒大将军那里把信递上。司徒大将军一看这信封面的字,便连连取笑女儿:“你的字怎么还是这么个怪样儿?想是没有认真练字。”
司徒起起这才想起每个人的字迹都是不同的,但看司徒大将军如此形容,白先生这信应该写得没什么问题,字迹是合的。
唉,现在她卖惨的本领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当下便回:“女儿一向在病中,手脚不便,是没有认真练过字了。”
之后,司徒起起去找白捉里,白捉里听完她的来意,淡然一笑:“司徒小姐当初盛名在外,诗词流出来的也不少。我曾见过几首,记得她的字迹。”
“那她的字写得很差吗?”
“她写的诗词有多好,字就有多差。这也是天下文人的一个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