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堆歪了,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忧虑。因为不知这阴雨连绵会有多少天,又要用湿柴做饭了。
湿柴就湿柴,将就这来吧。这结果还不是比预想的要强多了啊。原先预料这次的水会将大河河堤冲跨或冲决,再不就是溃堤,反正预料会是大灾大难。现在看暂时还远没有预想的那样严重。假如再不济,上游再来洪水,大堤里面还是能承受的。
这让陈牛儿反倒比较安心一些。吃过饭他躺进窝棚里面想事情。他想等雨彻底住了,还要往北面更远的地方走一走。看那里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就是看有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摸出烟卷盒纸与那个铅笔头,记了一下日期。他不会写年月日,只会写洋码数字。家乡那里管阿拉伯数字叫作洋码。陈牛儿在老家的时候,自己学会了写一百以内的数字。但是他也知道除了一百,还有一千一万什么的,但是多了他就弄不很清楚了。对陈牛儿来说,知道多了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别说是小队会计,就连个记工分的记分员也到不了陈牛儿的身上。他天生就是一头牛,一头只知道干活的牛儿,就连吃什么自己也不当家。自己的肚子也得让喂牛的当家,别说还经常吃不饱。还别说,有时候竟连生产队里的牛也不如。曾经有一年春天,社员家里都断了顿。全靠那一点儿统购统销粮过活。贫下中农们还有救济粮救济款来接济。饭量大的陈牛儿就只能靠吃野菜与树叶什么的充饥。此时为了保证生产队里的牛不被饿死,县革委会就下了红头文件,大意是说,牛是生产队集体的重要财产,与贫下中农一样属于重要的集体生命,属于重点保护对象,但凡有牛无辜饿死者,将按反革命论处。乖乖,像陈牛儿这样的地主羔子饿死没有人过问,饿死生产队里的一头牛,居然要弄成反革命。可见,陈牛儿的一条命居然没有生产队里的一头牛的命重要。还真别说,一直以来生产队里的牛很让陈牛儿羡慕,因为牛们比他陈牛儿的口粮丰富而且能吃得饱。生产队里的牛饲料有保障,陈牛儿的口粮没有保障。
陈牛儿想到这里,就更认为自己选择留在这里是正确的。他探出头看一眼外面,见大堤里面的水已经流向河床里去,堤内的坡堤上又现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洼子。当然大河河床的边沿已经被水漫过而看不见了。但是两岸的堤坡还是显露出来。
亏得昨天下午,没有贸然离开这里而往老家方向走去。看来这次的选择又对了。
天上的雨更小了,只偶尔感觉脸上碰到雨点或雨滴。但是天仍旧阴得很匀称,没有要晴天的意思。正值八月的夏末初秋,正应了秋雨连绵那句话。
他朝西南方向望了一眼,但见雨雾朦胧中,那小屋的轮廓隐约可见。于是他就想去南面小屋的正对岸处,去隔岸看看小屋有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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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