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向来勇武,在成骁军里也是出了名的力大之辈,这一斧全力劈出,就是要生生剁了这头尸魔。
可就在那火把落下时,这头体型颀长的野兽般的怪异,忽然敏捷地闪了开,整个身体迎着那粗豪大汉扑来的身影,同样跃起。
刺啦!
皮肉骨骼碎裂声响起。
空中仿佛下了一场血肉碎雨,那粗豪军汉手中的斧头高高飞出,整个人被这头怪异从胸腹,一下撕成了两半。
“狗崽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起。
距离怪异撕裂粗豪军汉不远处的位置,之前斗嘴厮骂的苏姓老卒,眼眶里似流出了学来,猛地一脚,将脚边的一个烧灼的火盆朝着那怪异踹了过去,接着将在火盆里灼烧的一把长刀拿起,一个箭步,不管不顾地就朝着那怪异冲了过去。
动作迅猛,矫健如龙,丝毫不见半点老态!
他年少时打熬武艺,考过武秀才,那时真是心比天高,可得罪了贵人,再无上进之路。之后家道败落,做过行商,与人看门,当过盗匪,混迹山林,杀人越货有之,行侠仗义有之。后被擒拿做了囚徒,发配充军,又成了常备军里的一个老卒。
就这般浑浑噩噩就这般过了大半生,直到雍州乱起,他随波追流又入了这成骁军,凭着厮混江湖的性子,虽是年老,却也能混一口吃食。
可随后疫病爆发,尸魔横行,他便再无处可去。
逃,逃到哪里去!
“俺这般人,哪里又可容身耶!”
苏姓老卒似咬碎了牙齿,花白的须发飞扬,褶子密布的面孔上尽是决然与壮志——
“今日,今日若俺不死,俺便要提刀杀上玉京,杀上那金銮殿,踩着那鸟皇帝的狗头,问问他,这世道怎地就成了这般?为甚俺过得如此的辛苦,为甚朝廷不管俺们这些人!!”
城楼上。
张桑望这一跃而下加入对抗尸魔的大头领梁肖,忽地一下,整个人瘫软在地。
他入成骁军只是为了活命,哪怕在大头领梁肖面前故作姿态,可从官吏变作盗匪叛军,便就是想活下去。
蝼蚁尚且贪生,他自诩通俗务,懂经纶,焉能就这般折在这滚滚浊世里。
可眼下,怕是真的逃不了,无论可去了。
城楼极高,他站在城楼上,能远远望见那城下的护城河已被疫鬼尸魔填满,无数黑压压的身影似潮水奔涌,不断朝着城墙袭来。
整个陵定郡城墙仿佛汪洋一叶扁舟,似下一刻一个浪头就要倾覆。
可偏偏,这似乎随波逐流的小小城墙,并没有顷刻间就被潮水妖魔,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那些尸魔疫鬼。
被怪异咬中侥幸不死的,在疫毒攻心前不是跳下城墙,就是自家抹了脖子,再要么就是被身边的亲如兄弟的袍泽砍去脑袋。
只是,被怪异撕咬的人数越来越多,各种甲胄依旧难以挡住怪异尖锐的利爪尖牙。
城门和城墙上,一阵又一阵如地龙翻身的巨大声响又震得人气血翻腾。
那是巨大尸魔和数量众多的疫鬼在冲击爆发出的声音。
可即便这般,城头的成骁军依旧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惨烈,生生硬挺着。
豪勇悲壮之姿,尽数被他收入眼底。
“若当年,郡中有这般一支军队,雍州何至于白骨千里,今日又如何会闹出这般尸魔妖物横行!”
张桑眼里泪水狂涌,心头惧怕下一刻要死在这里,可见着成骁军勇烈之状,又莫名觉得身体在轻轻颤抖。
在心底最深处,似有些他这种老于世故的胥吏从未有过的情绪,喷薄而出。
“今日方知男儿热血,今日方知男儿热血……”
眼望无数尸魔面目狰狞,嘶吼不断,朝着城池不断冲击,张桑陡然悲怆地嘶喊出声,“我既到了如今地步,还能求个甚,但与众位齐死!”
他脸上似哭似笑,一下站起了身,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酒葫芦,仰头朝着嘴里咕咚咕咚直灌。
那酒葫芦里是装的是不知多少年的老酒,是当日成骁军入陵定郡时,他从某家破败大户酒窖里翻找出来的,上缴分食了大部分,只留得这么一小葫芦在身边。
他的酒量甚浅,一葫芦的老酒猛灌入腹,立时胸腹处仿佛就犹如火烧,一股热气腾腾直冒,冲上脑门。
“痛快!”
张桑仰天忽然大笑,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平日只用作装饰的长剑,一跃从城楼跳下,神色癫狂地朝着一头堪堪爬上来的怪异扑了过去。
“众位兄弟,我张桑来也!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哈哈哈……”
世间勇烈,唯我与诸君!
天上。
在城头战情最激烈时,驶入陵定郡郡城上空的天舟,一个个人影接二连三落下。
城上城下,万里高空。
忽而有龙吟虎啸之声,有火龙飞舞盘旋,有剑光来去纵横,有雷霆轰隆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