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龙荷兰可遇而不可求,据说价值连城,淘来实属不易,是老头子平时的爱物,现下正是刚打出一朵玉白的花苞,被小妖女一蹦一跳地一揪叶子,那支柔嫩的花苞便掉了下来,直飘落到小妖女的小羊皮靴上。
十三本还颇有兴味地喝着茶瞧着小妖女调皮,及至瞧到这一幕,他猛地站起来,放下茶碗就要去阻止浑然不觉还在蹦蹦跳跳扬手拽兰花叶的小妖女。
未及他走到小妖女面前,只听外面差人的声音回报,“老太爷回来了。”
十三一听心下一惊,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小妖女身边,一脚踢飞她脚下的那朵可怜的兰花苞,同时把还在张手要揪叶子的小妖女拦腰抱了起来。
小妖女不防头,被人阻止了兴致很不开心,被十三抱起来后还乱踢腾做势要去够那株龙荷兰,十三按住她张牙舞爪的小手沉声威吓,“再乱动就不给你吃饭!”
小妖女闻言瞅了十三一眼,触到十三不是开玩笑的目光,才只好默默地低了头。
十三这才松了口气,正要把她放回椅子上,只见那边差人打开帘子,打扮的锦帽貂裘的老头子,已拿着拐杖走了进来。
老头子一进门就见到十三打横抱着小妖女,他不禁愣了一愣,老脸上一阵不自然。
小妖女见了老头子便从十三的怀里跳下来,她向老头子弯眼一笑,清清脆脆地喊道,“老爷爷!”
老头子一见小妖女乖乖巧巧,十分可爱,一时收了刚才的尴尬之色,冲小妖女点点头,浑似没看到十三似的,一面进了花厅,一面就坐在自己常坐的榻上,招呼小妖女近前来说话。
十三见老头子没留意自己最爱的那株龙荷兰已被小妖女薅的不像样,他心下舒了一口气,才坐回椅子上。
只见没说一会话,差人就上前询问老头子什么时候摆饭,老头子闻听一拄拐杖,边示意差人现下就摆饭,边站起来携着十三和小妖女去了饭厅。
刚坐定,只见差人就端着杯盘盏碟鱼贯而入布置餐桌,过程不闻一点碗箸声音。
布置完碗碟的差人恭身下去后,又换了批捧酒壶果子的人进来,把各色酒果放置桌上,又恭声报了一遍名字才下去。
老头子命人把那各色酒壶里的一盏玉色长嘴壶放到小妖女面前,“好孩子,这酒是甜的,你喝着正好。”
十三见状,便招退了仆人,亲自给小妖女面前的琥珀杯斟满,递与她,“喝吧,这是四川郫筒酒,清洌甘甜,喝起来如梨浆甘蔗汁一样。”
小妖女闻言便接过酒杯急不可耐地一饮而尽,喝完边放下空杯边“哈”了一声,眼睛笑成月牙,满脸天真却十分郑重地向十三道,“十三哥哥,真的好甜呢!”
老头子一见小妖女那孩童般的天真样儿也被逗乐了,三人笑了一阵,老头子正要说什么,只听差人回报,大爷二爷来了。
只见差人打起帘子,晚到的老大老二堆了满面春风的笑容就走了进来。
原来这老大老二听见差人请吃饭,便使劲磨蹭了一会才来。
老大老二乃至十三都顶不愿和老头子一桌上吃饭,回回吃饭都免不了听老头子的唠叨,亦得看着老头子的脸色,堪比上刑,饭吃不好,强似受罪。
三人宁可挨饿也断不愿受此活罪,但过年的团圆饭却搪塞不了,只每每都恨不得耳朵里塞上棉花再来。
老大老二磨磨蹭蹭地来了,听见仆人相报又硬着头皮在门外杵了一会才进来。
及至进了房门,二人又好像身经百战的演员,早已入了孝子贤孙的戏码。
只见二人进来先恭敬向老头子问了安,接着一屁股坐在饭桌前,老大拎起一只纯银雕花的酒壶,扯着粗旷的嗓子嘿嘿一乐,“我来晚了得自罚三杯!”说着就把那一壶陈年珍藏的上好的兰陵酒仰脖直灌了个底儿掉,再放下只剩空壶。
老二见状却难得没有效仿,他顶着晃白清秀的脸摇了摇头,只把仆人斟上的大红袍呷了一口,尔后拈起象牙筷子,一幅擎等着开饭的样子。
十三见老大喝光了一壶又要再战,他偷眼看了看老头子正听管家说着什么,并无留意这边,他便禁不住又嘴皮子做痒,桀骜一笑,“我说大哥,你和酒较的什么劲?敢情是怕着和太爷爷吃饭,先来上一番酒壮怂人胆?”
老大本正对着酒壶灌了一半,忽然闻听十三嘲讽他,他先是把剩下的一半酒急急忙忙灌到肚子里,放下酒壶用桌上的热毛巾把一抹嘴,才不慌不忙地向十三道。
“老三!怎么出门一年也学会了那些露屁股不露脑袋的酸话?你自己连个喝酒的量都没有,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