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期深夜进宫干什么,能不能查到些线索?”商泽忆问道。
王昭漠摇头道“不得而知,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商泽忆知道王昭漠的性格,不会空穴来风,能出此言必有其原由,便问道“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如商泽忆所料的一样,王昭漠确是有其他的消息。他从怀中又拿出一个竹筒,将里面的纸条取出摊开,纸条上的墨水更新,看起来应该是今天早上才刚送出的,不用商泽忆探头来看,王昭漠就将纸条上的情报告诉了他。
“刚拿到的消息,今早北齐的驻南军有了动作,从后方运了十万人一个月的粮草进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说他们是准备打哪里?”王昭漠将纸条摆在商泽忆面前,明知故问道。
齐国的驻南军守的是南边的国线,那里通往白鹿城,过了白鹿城才是商过的北凉道。
因为白鹿城的存在,南边的守军从来没露过手脚,如乌龟一样只会龟缩在南边防线之内。现在不学乌龟了,这么积极地把手脚从龟壳中伸出来,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们是准备趁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攻打白鹿城。不然调动军队干嘛,长翅膀飞过白鹿城去攻打商国的北凉道吗?北齐又不是东篱,没那么发达的炼器机关,可没有能载人飞行的飞隼。
这是个坏消息。商泽忆食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时正在深思,商泽忆伸出三根指头,一一计算着敌我力量“衣家家主,天下十智之首的衣浩邈死于源头,他之长孙左相衣轻裘与杨落羽出走东篱,我又境界大跌,现在至多就归墟巅峰的境界,白鹿城能称得上战力的也就是你,四車八卒,以及江玉离率领的典狱司。”
“我们都是江湖匹夫,舞刀弄枪的江湖打打杀杀还行,要是以一城之力抗一国,与军队硬碰硬,我们没有胜算。”
商泽忆将敌我实力看得通透,冷静地进行分析。
“白鹿城位于四国中间,千年来皆是以城主为盾,现在我这个新城主没有通明境界,无法成为白鹿城的盾牌,真是拖了历任城主的后腿了。没有了无敌的城主,我们却不得需要给白鹿城找其他的盾。”
“这个盾,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国,或者我们可以要选一国为盟,使其成为白鹿城的盾。”
说到这里商泽忆叹气,想开口又给断掉,反复多次就是不继续往下说。
王昭漠被他做作的样子搞得有些不耐烦,见不了他如此不干脆,便拆除他心思赤咧咧道“不用装模作样弄得愁容满面似的。你不就想选商国吗,你跟商泽睿本就是兄弟,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正常的事,我能理解。”
商泽忆闻言跳了起来,他惺惺作态其实就等王昭漠这句话,一说理解,商泽忆就马上打蛇随棍上,把麻烦的事一并都给了他“你能理解就好,有你的支持我就放心了。”
“你看你深明大义还是有件事要拜托你,江玉离那边我不适合去,最好是你能顺道帮我跟他讲下这个情况。你也知道他这个老顽固管着白鹿城的秩序,这样的大事必须要通知他才行,但他原本就看我不太顺眼,没事都想找我茬了,更别说我告诉他要跟商国结盟,他非得骂我叛徒用他的琵琶手废了我不可。”
“这白鹿城现在就你最有能力,能力越大,责任也大。”商泽忆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将王昭漠夸得天花乱坠,一捧一递就将最麻烦的事交给他。
王昭漠当然知道商泽忆的小九九,不过他并未计较这些,一是因为他欠商泽忆人情命都可以还他更别说这种当说客的事,第二则是他知道商泽忆说的没错,这事情只能由他出面跟江玉离讲。江玉离的典狱司再如何霸道,可他也是城主府的右相,又是在白鹿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断然没有卖了白鹿城的可能,江玉离于情于理都会给他一分面子,稍稍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我迟些会趟典狱司,江玉离我来搞定,不过商国那边怎么办?是结盟帮忙守城还是趁机收复了白鹿城?你知道白鹿城人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待在白鹿城都是不喜被约束的人,骨子里跟这座城市一样膝盖硬得很。若商国跟齐国一样都是为了征服的目的来,想让白鹿城从自由之城变成了他的属地,白鹿城与这座城里的所有人是不忌于玉石俱焚的。”王昭漠替商泽忆担下了江玉离的事,但他仍提醒商泽忆不要忘了白鹿城这座城的不同,与商国的同盟并不会那么容易。
商泽忆哪里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他只想获得商国的帮助,却从未想过将白鹿城变成商国的属地。这样的交易对于商国而言是没有什么利益,即使他是商国的四皇子,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这件事有些难度,我需要亲自回一趟商国,在保持白鹿城不变的前提下,尽力替白鹿城要到它急需的东西。”商泽忆说。
“何时动身?”王昭漠问。
“今日,越早越好。”商泽忆答。
顿了下,王昭漠简单估算时间,然后沉静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齐国的大军估计还有半个月到,在你回来之前,我再用命为你守城十五天,一个月若你未能带兵来援,白鹿城也不会屈服,只会从上到下死战至灭城。那之后你若有机会恢复通明境界,杀了林子期遥祭白鹿城,若无法恢复,每年的清明记得为白鹿城全城子民烧些纸钱就行。”
王昭漠说得清清淡淡,商泽忆却明白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玩笑的成分。白鹿城是不会被征服的,若有一定有被征服那日,只能是白鹿城从垂髫的孩童到古稀的老人全部都已死绝,再没人拿得动匹夫追求自由的刀剑。
活着的白鹿城是不会被征服的,若能征服,只能是全城皆死。
一城全部,皆是如此刚烈。
商泽忆叹了口气,坚定说“我会回来的!”
他下了二楼,王昭漠没有送他,只在楼上目送他离开,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能从天武楼二楼下来的人极少,这些江湖客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二楼下来人,有脑袋不灵光的将商泽忆当成了酒楼的主人,摇晃着酒碗就要与商泽忆喝上一杯。
商泽忆有事要离开,婉言拒了这些酒鬼的意。
但几个还是不依不挠。
这些拉着商泽忆劝酒的大概不知道天武楼深浅,以为这里是普通的酒楼,这里的掌柜也只是个普通酒楼掌柜,虽听到商泽忆已经言明今日无空,仍是不肯罢休,更甚者还有恶里恶气地显摆武力逼商泽忆喝酒的。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不给我面子!你去齐国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我混江龙李峰的名号的,老子敬你酒是给你面子,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敢不给老子面子我让你走不出这道门你信不信!”
这几个醉汉一看就是外面来的不知白鹿城的深浅,以为自己算个人物,在天武楼都敢放肆。有点见识的酒客已经跟这几个头脑不灵光的酒鬼分开了距离,前一刻还相互英雄好汉地恭维着,现在关系撇清得不可谓不快。
这些稍微有些脑子的虽然喝得也不少,双眼迷蒙满脸通红,却不敢丢了眼力,从二楼下来的人,不管是不是天武楼的掌柜,都是极有势力的人,是他们这样的角色决计惹不起的。
满堂俱静,都直勾勾看着拉扯商泽忆的这几人,仿佛在那死人。那几人见目光都往身上投了过来,瞬间有种万众瞩目的错觉,倒是没看出他们眼神里的鄙夷,就更是得意,举起酒碗强硬地往商泽忆嘴边递去,边递还边叫道“喝!”
自商泽忆出江湖开始,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仗势欺人的所谓豪侠,喝酒这种事他真心不排斥,但需要酒逢知己,若遇到瞧得上眼的,喝几碗的酒倒是无所谓,可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给他喂酒。
他随手一挥就将这些醉汉递来的酒碗摔烂在地,醉汉见状怒目而视,与几个同伙拔刀就要让商泽忆血溅当场。
这些醉汉什么境界,连炼神都没到的三流角色,商泽忆虽然境界江河日下,却此时也仍是有归虚巅峰的境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手如幻影连环拍过巴掌,结实地拍在几个醉汉粗糙的脸上,把这几个醉汉打倒在地不算,满嘴的牙都打掉了一半,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下可是痛到将醉汉打醒,以混江龙李峰为首几人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哀嚎,一边吐着牙同时还不忘继续叫嚣着“有本事别走,是男人的留下名号来。”
王昭漠此时从二楼下来,他只瞥了地上的几个混混一眼,他们就犹如被万刀穿过,满身是汗不敢再发一言。
王昭漠收回眼睛,看着商泽忆离开的方向,淡然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商泽忆,曾经的通明境强者,现在的白鹿城主,未来也会是震动天下的人物。”
整座天武楼,满场震动,刚才叫嚣商泽忆的李峰更是惊恐地恨不得立刻找座深山藏起来。
天,他刚得罪的可是白鹿城的城主,亲手毁去了源头的至高强者,这样的人物要是记恨上他,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了十个他。
李峰惊恐不已,对着商泽忆离去的方向哭爹喊娘地求饶,也不管商泽忆能不能听到。
白鹿城本土的江湖客们哄堂大笑,果然外来的人膝盖太软,比不上白鹿城的人都是硬骨头。
笑声中,说书的老先生乐呵呵捏了一粒花生米放嘴巴,嚼吧了几下,又吱溜了一口小酒,满意地放下酒杯。
那些人的故事还没完。
他醒木猛然一拍,似乎想说什么,酝酿半天却不知从何说起,满座的人目光都被他吸引都直勾勾盯着他,就连王昭漠也在等他下文,说书的老先生被逼得急了索性什么都不顾,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几个凌然的词来。
刀剑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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