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美梦终有醒来的那一刻。天上的一声鹰唳,惊空遏云,也在刹那间惊醒了隐藏在张士行心底许久的一个噩梦,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页纸,正是从塔娜送给观音奴的那本《饮膳正要》尾页撕下来的那页纸,递到塔娜面前,沉声问道“公主,你看这是什么?”
塔娜睁眼一瞧,不由得咯咯娇笑道“怎么你还留着它作什么?难不成想做定情信物?”
张士行正色道“公主,我不和你说笑,我来问你,孝康皇帝是不是你杀的?你和观音奴到底说了什么?这上面的八思巴文到底写了什么?”
说着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塔娜的臂膀,塔娜吃痛,扭头一看张士行面目扭曲,表情痛苦,便收住笑容,反问道“你怀疑我?于是你便找人翻译了那本《饮膳正要》?”
张士行的表情更加痛苦,自太子朱标薨后,他就已经被这个问题折磨了多年,一个是他深所爱怜之人,一个是他深所敬重之人,无论是谁对谁的伤害,都会让他承受双倍的痛苦和自责,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弄个明白。
张士行厉声喝问道“不要你管。你就说是不是你让观音奴在饮食中下毒,害死了孝康皇帝?”
塔娜冷冷道“不错,是我让观音奴害死了朱标,就是通过那八思巴文传递的消息。”
张士行痛苦的闭上双眼,嘴里挤出一句话“你好狠毒。”
塔娜气愤道“他们杀了我父母,杀了你父母,杀了我们蒙古那么多人,你不去报仇,认贼作父,当得好官,却来指责我狠毒?”
张士行气道“你为了报仇,就可以不择手段,滥杀无辜吗?孝康皇帝仁爱宽厚,为千古明君,你害死了他,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会为此无辜受累吗?蓝玉案,被杀十多万人,五王削藩,牵连数万人,如今朝廷又来对付燕王,正不知还要死多少人。都是因为你害死了孝康皇帝,你知不知道?”
张士行越说越气,双手抓住塔娜的臂膀,使劲的摇晃,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要撒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
塔娜眼泪扑簌簌留下,她扭过身来,冲着张士行嚷道“还不是因为你。”说罢,她便伏在张士行的胸膛之上,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许多年来受的委屈、折磨、痛苦都要尽数发泄出来。
张士行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也是泪如泉涌,到底是哭朱标,哭自己,还是哭塔娜,哭父母,他也分不清楚,只是觉得哭出来,心中好受一些,胸膛没那么气闷。
哭了许久,塔娜渐渐止住悲声,张士行捧起她的俏脸,轻轻拂去泪痕,柔声问道“我的公主,为什么说是因为我?”
塔娜脸上顿时飞红一片,娇羞道“还不是因为我怀了小巴特尔?”
张士行闻言,如遭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问道“难道小王爷是我的儿子?”
塔娜点点头道“自鸡鸣寺一会之后,我便有了他。时日一久,我怕朱标发觉,知道你们将往西安巡视,便写了密文给观音奴,命她在饮食中伺机下毒,若其不从,我便杀她全家。本来我就是铤而走险的一步棋,胜算不大,竟然一举成功。”
张士行仰天长叹道“真是天意弄人,孝康皇帝待我情同父子,我亦事之如父,奈何他竟因我而崩,我真是罪孽深重。”说罢,他手握成拳,拼命的敲打自己的头,显得懊悔万分。
塔娜抓住他的双手道“是他们先对不住你的,你没什么好自责内疚的,如今你的父母大仇已报,我们也都逃出中原,我们一起联手,好好做一番大事业,你看可好?”
张士行疑惑的看着她道“你又想做什么?”
塔娜一指面前的无边草原,豪气万丈道“凡我铁蹄所到之处,皆为我有,我做太后,我们的孩子做大汗,你就做摄政王。不过,我不能嫁给你,你永远是我的那可儿,我永远是你的公主,我们一辈子都不分离,你看可好?”说罢,她朝着张士行抱歉的一笑。
张士行猛得甩开她的柔荑,坚定道“我不能留在此处。我已经辜负了孝康皇帝,不能再辜负了今上的信任。我要回北平,完成我的任务。”
塔娜恨恨掐了他一把,大叫道“醒醒吧,你这个傻瓜,皇帝让你去北平和燕王斗,就是送死。”
张士行决绝道“我就是去送死,也死得其所。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塔娜一愣道“你不是叫巴特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