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马嘶,雪飘。
片片飘飞的雪花自厅外翻滚进来,北风怒吼,衬着那两个一高一矮的青色身影,像是勾魂的鬼魅无常一样。
骇的厅堂中所有人都在噤声,宛若寒蝉。
自马空群步入江湖以来,百战未尝一败,名震关东,这也是为何他能招揽到不少人物豪杰,江湖说到底,武功才是底气。
可这等名动江湖,横行一方的巨擘豪雄,而今,却被两个名声不显的人指名道姓的让他自尽,更是在他的地盘。两个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当着几百人的面,让马空群自尽,视所有人于无物。
这是何等的狂妄放肆。
可看着那杆插着的青龙旗。
所有人却都觉得这份狂妄放肆很是合理。
今天哪怕进来的是两个孩子,是两个老掉牙的老婆子,乃至老弱病残,可但凡他们手里拿着这杆旗子,便已胜过百人千人。
现在,他们让马空群自尽,便已有人迫不及待的自尽当场,威名至此,真可谓是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同党?”
大厅里的人,这下就是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一个个看向马空群的眼神已多有古怪,谁会想到,先前还口口声声说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的人,本身就是凶手。
江湖人,有聪明人,也有傻子,看见这些素来与马空好,而今却被“青龙会”三言两语吓得自尽当场的人,他们哪还想不明白。
所谓祸不及妻小家人,这些人非但将白天羽伏杀,更是将白家人斩尽杀绝,自然也怕被人如此报复,如今见“青龙会”插手,哪还有半点侥幸心思,他们是怕死没错,但他们更怕全家老小死在自己前面,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的一个个自杀当堂,还是当着青龙会来人的面。
这便是权势的威力,当你的权够大,势够强,你已不需要动手,只是动动嘴,便可取人性命。
那马空群肯自尽么?他当然不肯。
就在大厅里的那些人自裁而死的时候,他已明白自己不需要辩解了,但他可不想死,他好不容易达到如今的江湖地位,好不容易将压他一头的白天羽弄死,如今权势将成,如何肯死。
但他又不敢动手,所以他只能逃,他双手一压交椅,“咔嚓”一声,木椅一转,竟是向后翻倒,等再摆回来,椅上已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如此结果,那一高一矮两个青衣人并无任何意外,只有戏谑的冷笑,然后望着满堂众人,说道:“再给你们带个话儿,白天羽一死,已无人遏制魔教东进之势,尔等不想死的话,最好趁早准备,或是返回关内,或是在此,抵御魔教!”
没去理会在场众人的反应,二人已转身呼的挤进飞雪中,没了踪影。
大雪遮天。
白茫一片。
低低的喘息蓦的自土里冒出,旋即就看见一块落满雪花的草皮被掀开,黑洞洞的窟窿里闪出一人来。
马空群。
他回望了眼万马堂的方向,眼神阴晴不定,却又赶忙收回视线,飞也似的,朝着远处奔逃,逃往天山。
论及魔教,他的了解可不少,白天羽率“神刀堂”北拒“魔教多年,他这个结拜义弟,又焉能置身事外,毫无干系。
如今“青龙会”插手,中原武林,已无他容身之处,无疑是身败名裂,当下活路,唯有魔教,也只有魔教能与“青龙会”抗衡。
他想的很清楚,也很明白。
何况,此次袭杀白天羽,可不光是他们,也有魔教中人。
“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眼神阴狠,好像已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
脚下拼了命的飞奔快赶,生怕身后追上来人。
“叮铃铃!”
忽然,风雪中传来依稀铃声,他眼神一凝,就看见不远处正赶着一辆马车,当下眼露狂喜,心道天助我也,掠了过去。
可他猛的又停下了,因为那马车停下了,像极了在等他一样。
马空群神情剧变,惊疑迟疑,他那张让人看见便想结交的脸,现在僵硬的就跟木头一样,就高兴是被人抽了十几个巴掌,麻木的已没了表情。
“你要去哪啊?我可以送你一程!”
他听到马车里响起一道声音。
这个声音温和极了,也轻柔极了。
就连风雪的冰寒都似被消减了不少。
马空群心头一个激灵,他一双手死死攥住,握的很紧。
谁都知道,马空群的这双拳头,也不知砸碎了多少人的脑袋,臂力惊人,手上功夫了得,据传挽臂可擒烈马,一拳如有千钧。
“死!”
不由分说。
像是穷途末路的孤狼,马空群已朝着马车迎头奔了去。
一拳狠狠砸出,空气中“啪”的一声微响,像是响鞭一样,拳头前的飞雪瞬间碎成雪沫,带着沉闷的拳风,呜呜冲荡。
然后他就看见,窗帘忽然被一只白皙精致的右手撩开,在他的注视下,握成拳头,与他的势如奔雷的一拳撞在了一起。
顷刻间,马空群就觉得自己宛似撞在了一座山上,撞得他浑身酸麻,噼里啪啦的便倒摔了出去,翻滚倒地,吃了一嘴的泥土,雪沙。
他忙又惊慌翻起,扭头便朝另一个方向奔逃,他忽然不想去天山了,他只想躲开这些牛鬼蛇神。
“唉,逃来逃去,又何必入这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