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城城守府签押房内,
四娘端坐在首座,面前桌案上摆放着大量需要批示的文卷。
盛乐城其实不算大,治下之民也不算多;
当下,非战时,
燕国的地方官还能经常出去呼朋唤友游猎一番,乾国的地方官动不动就聚会饮宴吟诗作赋。
但在这里,则是做到了事无巨细,毕竟这到底是自家第一个地盘,总不可能在此时玩儿什么无为而治。
且各方面的建设都在草创之中,以温家那批人为代表的文员此时还没完全熟悉和适应工作岗位,瞎子他们还都跟着主上去天断山脉没回来,四娘身上的担子,自然也就重了不少。
上上下下,需要她调节和做决断的事儿多不胜数,倒是梁程洒脱,只需要将自己丢在军营里练兵操练就好。
此时,在四娘的下首位置,坐着瞎子的媳妇儿月馨。
她被四娘安排进签押房来一起做事,到底是温苏桐那只老狐狸亲自调教出来的孙女,且其天生聪慧,哪怕是俗务,也都是一点就透,这颗心思,饶是四娘都觉得啧啧称奇。
可惜郑凡等人现在还没回来,要是他们能够看到此时签押房的这一幕,按照薛三那一贯喜欢“挑拨离间”的性子,肯定会确保主上能听得见的程度去小声嘀咕一句:
“这不是武则天和上官婉儿么?”
四娘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心里感慨着哪怕是和主上玩儿针线活儿也没这般累人。
月馨起身,亲自过来给四娘续茶。
“姑娘,累了你就先歇息歇息吧。”
“姐姐不歇息,我也不累。”
四娘笑笑不说话。
月馨也是含蓄地微笑。
“唉,算算日子,都这么多天了,主上他们还不回来,听说野人的姑娘性格火辣,保不齐是家里的小鲜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尝尝山珍了。”
“家里反正清冷,带回来一些山鸡,也可以增添不少热闹呢。”
“你倒是看得开。”
“是与姐姐学的。”
“姑娘,别怪姐姐把你拉来干这些俗务,这没你帮衬着一起做事,我可能一天忙到晚都不得有什么空闲。”
“这是妹妹应该做的事,爷爷在家时常说,米缸没有废人的饭。”
“呵呵,说起老爷子? 老爷子在燕京可有书信过来了?”
“前天刚到? 爷爷说他在燕京一切都好呢,陛下打算让他来掌国子监? 被他以年老体迈给推了。”
“其实? 像老爷子那般过日子,也算是舒服? 不用再操心什么事儿了,可以踏踏实实地安享晚年。”
“姐姐说的是? 年轻时求的是得? 年纪大后求的反而是舍。”
“姑娘平时也是这般和阿北这般说话么?”
“夫君比我更会说话呢。”
“那倒也是,他那张嘴啊,当真是………嗯,你脸红什么?”
“姐姐? 有件事? 妹妹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这儿又没外人。”
“妹妹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姐姐做的账册,养兵开销确实不小,过不如今这世头,手上没兵确实心里不踏实? 这钱,是该花的? 也不能省减。
但学社、医馆等等这些………”
“姑娘是觉得不值得?”
“这是大好事,值得的? 古往今来,多少大圣大贤之辈所求的? 不外乎如是了。”
“那?”
“妹妹只是觉得? 如今咱们是小家小户倒还好? 也能这般使得,日后家大业大了,再这般下去,就支撑不住了。”
四娘点点头,道:“眼下这般是为了夯实地基,以后如何,就随它去吧,做好当下才是本务。”
“姐姐,这………”
“先以此固根本,收人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果真有以后的话,也没人敢说你变了。”
“妹妹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多学多看,能帮忙的,就多帮帮忙,别看我后院里养的那些丫头各个娇艳,但能出来做这种事儿的,一个都没有。
再者,燕国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事本就是风气,不似你乾国大家闺秀要恪守礼数。”
“这样方才自由呢,日子过得也舒坦,不闷。”
“我也清楚你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虽说让你把我们当一家人看,多少有点过于套话了,但,争取做一个有用的人吧。”
“………”月馨。
这时,城守府管家肖一波走来禀报道:
“风先生,主上他们回来了。”
………
后宅里的汤池已经修建好了,比学堂医馆建设得都快,毕竟再苦也不能苦领导。
此时,
郑凡正泡在汤池里,闭着眼,享受着这舒适的温度。
一块顶着毛巾的石头漂浮在郑凡身边,时不时地会冒出点儿气泡,父子俩当初在虎头城时就习惯了天天泡澡,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四娘穿着一袭轻纱,身子半没在汤池里帮郑凡擦着背。
“主上,阿程已经领了两千兵马进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