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他面前那杯酒,继续喝。
萧清风苦笑一声,继续给人倒酒,说道,“你不说我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用得着每次都偷偷跟着她?
你肯赴约,就是心底有她。
所以,你和她走吧。”
“王爷对我有恩。”
银月清清冷冷声音道。
萧清风挑眉,“但王爷肯定放你走。
王爷早就说过了,花魁这个身份,你可以丢掉,喜欢什么小日子,都能给你安排上。
咱们家大业大的,也不是非你不行,非你不可,有的是人能顶替你的位置。”
银月薄唇勾起一抹自嘲:“那可真是太给殷家丢人了。”
萧清风:……好吧。
我这种小老百姓,不懂你们世族子弟的骄傲。
“家族使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萧清风望着他,眉峰皱起。
银月低眸看了自己随身的锦囊。
里面装着殷玉。
它很轻,却沉甸甸的。
“殷氏一族不做亡国奴,我们家上至八十高龄,下至垂髫儿童,无一逃生,无一苟活,誓与景国共存亡。”
大概是太难过了,又喝了两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第一次在亲友面前,提起了自己的家族。
“我早就是一个死人。”
当年景国灭亡,殷氏无力回天,父亲将尚且在襁褓之中的他,连同这枚殷玉,交给了他的生死之交,一个顶级刺客。
当一切计谋布局都没有用的时候,父亲做了最后一个决定。
让他成为一个刺客,刺杀慕容皇族,为景国报仇。
这是他没有随殷家一同掩埋在尘埃里的原因。
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跟着师父学习刺杀之术。
师父很严格,将一身本事尽数交给他。
在很小的时候,他还不懂事,会羡慕邻居小朋友的玩具和零嘴,有一次在邻居小朋友的邀请下,玩了一下午,没有练功。
师父回来,大发雷霆,让他对着殷家满门灵位跪了一宿,好好思考自己活着的使命。
那灵位好多好多,多到他根本数不清。
他本来应该也是其中一个牌子。
殷家这样一个以谋略著称的世家,最后将希望寄托在了匹夫之勇上。
是绝望到了何等地步。
他们也许根本没觉得能成功,只是不能容忍眼睁睁灭国的无能为力。
“你为何而活?”
这一夜,他就记下了这句话。
他为殷家而活,他不属于他自己。
后来,师父为至交报仇,刺杀大盛先帝,被乱箭射死。
他明知自己也会是一样的结果,但依旧,义无反顾走了师父的老路。
生死一线之间,被君夜宸救了。
他看见这枚殷玉,认出他的身份,想尽办法把他救了出来。
之后他一直跟随君夜宸,没再刺杀。
因为王爷说,死掉一个皇帝,下一个皇帝,依旧姓慕容。
想要报仇,匹夫之勇,果然还是不行啊。
王爷选了一条漫长又曲折的路,他决定一生追随,怎么可能半路离开。
半是恩情半是命。
王爷可以不要他报恩,但殷家人的命,注定了。
他怎么可能,为自己而活。
“王爷做的局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熬,说不准要和他们死磕一辈子。”
萧清风轻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办呢?”
银月低垂下眼眸,“为王爷尽忠一世,直到我死。”
这条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所以他自己走就好了。